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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红根:童年的老屋

童年的老屋

每次到农村看到老房子,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家的老屋,记忆便瞬间回到远逝的童年。

常村,是隶属于西桑村的一个自然村。一条东西大街贯穿小村,大街偏东头路北一个不算窄的胡同里,伫立着三间非常低矮的平房,三面坯墙,只有后面“陡砖挂面”,建于1966年春。屋前院子不到十米长,没有院墙,也没有厢房。这便是我家的老屋,我在这里出生并度过了童年,它也成为我人生记忆的起点,梦想起航的港湾。

老屋很小,东西十米多点,勉强够三间,南北跨度五米,俗称“四檩房”,外墙用“一丁一条”土坯砌成,约75公分厚。推开两扇狭窄的榆木门,迈过门槛便进入了“外间屋”,屋门西面是土灶台,六印锅上面盖着一个谷草编制的锅盖,像个大草帽,俗称“拍子”,旁边与灶台齐高的,是一个鼓风用的手拉木风箱。房顶裸露着四根檩条,长时间的烟熏火燎,都变得黑中透亮。后门左边有个大水瓮,平时蓄水用,右面则放着一个不知几辈子用过的破木橱,放些碗筷盆碟。外间屋两边,东西对称各有一间里屋,隔墙中间留有门口,不过没有安装门,只挂着花布门帘。西里间是住宿的房间,南面靠窗一个土炕占了半间屋,炕的东面墙上凹陷一个洞是“窑窝儿”,用来放煤油灯的。北面放着一个三节的卧柜,是全家最好的家俱,听说是父母花一百多元钱买的,家中衣服、被子等所谓贵重物品都锁在柜子里。柜子设计很巧妙,中间一节柜盖锁上,边上两节打不开,中间一节掀开,边上两节柜盖需要往中间平推一下才能打开。西墙正对断间门放着一个木橱,俗称“迎门橱”,上面放着梳妆用的大镜子,还有暖壶、茶壸、茶碗等,墙正中挂着一张毛主席画像,画像每年临近春节更换一次。东里屋在我小时候是放杂物用的,只有一个土炕和两个荆条编成内糊泥巴的囤,里面存放些粮食。老屋的窗户是木窗棂,入冬时里面糊一层粉连纸挡风,后来改为钉白塑料布,再后来条件好些才换成玻璃窗。

院子东南角有一棵葚子树,树高四五米,树干成年人用手掐不过来,邻居几个小伙伴总喜欢白天在树下玩耍,它就像一把大绿伞,为幼小的我们避风遮阳。每年麦收过后,树上便星星点点结满了黑红色的葚子,抬眼望去,像是镶满红宝石。院子靠西面有一个柴禾垛,每年秋后,把生产队分配和在田野、路边搂来的柴禾垛起来,上面抹上泥,以备冬天做饭用。靠近老屋的西窗台有一棵小枣树,听父亲说这棵小枣树是我爷爷种的,因结枣多盖房时没舍得伐,得以保留至今。小枣树很顽强,也很茂盛,它像一名卫士日夜站立在窗前,守护着屋中幼小的我。小枣树品种好,结的小枣圆圆的,又脆又甜。每年秋后枣子红了便开始打枣,父亲拿着头上绑好铁丝钩的长竹竿连打带钩,我便伸出小手在地上捡,一把把放在篮子里,捡到红透的枣子,偶尔也放在嘴里一两个嘎嘣嘎嘣的嚼。看到满满一篮子红枣,我稚嫩的脸上总是露出天真的笑容。深秋时节,树叶纷纷飘落,高处树枝上露出几个漏打的红枣,孤零零的迎风晃动,看着让我眼馋,每每这时,父亲总是搬来梯子爬到房上,用竹竿打下来,我吃到嘴里,格外的甜。老屋北面还有一个两间房宽的后院子,平时种些旱烟和蔬菜,院子的东北角是厕所,农村叫“茅子”。

就是这样三间简陋的老屋,陪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老屋里的故事很多,让我记忆犹新的是那盏煤油灯。农村的冬夜来的很早,那时没有什么娱乐,农家人多半是吃完晚饭就关门了。由于父亲在县城上班不常回家,平时家中只有母亲、我和弟弟,每当夜幕降临,我们便早早关上屋门,点起煤油灯开始各自的工作。弟弟很小,早早睡了,母亲坐在炕上默默地衲起了鞋底,而我则趴在煤油灯下聚精会神地写起作业,母亲偶尔用针挑一下渐暗的灯草,为的是让灯光明亮些,怕伤了我的眼睛。煤油灯的光很小,照不满整个房间,但我从未感到昏暗,一双小手握着铅笔在纸上写个不停。可能是在我幼小的心中,早已燃起了一盏更加明亮的心灯,正是这盏灯,给我带来了光明,就连写在纸上的每一道算术题,都像是在一笔一笔计算着未来。

小时候住在老屋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有令人苦恼的漏房。那时候的雨水大,因为是土房顶,防水措施差,漏房是经常的事。每到夏秋季节最担心的就是下雨,阵雨还好些,再急再大,雨过天晴,屋顶很快就干了,怕就怕连阴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有句俗话叫“房漏偏逢连阴雨”,这时候土房顶让雨水洇透了,便开始漏水,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还下。没有别的办法,母亲只好把炕上的被褥卷起来,在炕上面吊上塑料布接水,过一段时间再把接的水放下来一次。其他漏水的地方也都接上盆盆罐罐,凡是家里能盛水的器皿都用上了,于是叮叮当当,此起彼伏,屋里奏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清脆的水滴声,比外面的雨声更让人揪心。记得有一年,雨下的很大而且连续几天不停,房子漏的实在没有地方睡觉,我们三人白天顶着塑料布蜷曲在后门仅有一两平米的干燥地方,晚上只能到漏房轻些的邻居家借住一宿。

因为防漏雨,所以每年春天都要泥房。备下七八车土,选个晴天,请几个帮工就开工了。泥房用的土不能是纯红土,因为红土粘性大,容易开裂;也不能用纯白土,白土黏性差,不便粘合。“和泥”是基础,几个人先把一部分土围成一个圈,然后把水倒入里面,等水把土洇透后,表面再撒上一层碎麦秸,相当于加上“钢筋”,然后用三齿、镢头把麦秸和湿土搂匀,用铁锨反复翻弄,泥就和好了。泥房有分工,一般年龄偏大的掌“泥板”,负责抹泥,年轻点的负责往房上扔泥或用土兜运泥,图松心的人负责在院中和泥。泥房这活儿看似简单,其实里面有技巧。负责抹泥的要掌握高低平整,便于流水,而且厚薄要均匀。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因年年泥房,太厚容易压坏檩条;太薄容易裂纹,防漏效果差。扔泥、运泥不仅是力气活儿,也有技术含量,尤其是抹立墙面时,需要往墙面上“甩泥”,这时候,运泥的人为了铁锨润滑减少摩擦,先在地上铲个小洼放上水,把铁锨在水洼中涮一下,然后扒一小摊泥铲在铁锨里,问一声“哪儿要”,一抖手臂,泥便“嗖”的一声甩在墙面上,即稳又准,负责抹泥的及时把泥在墙上抹平。如果技术差,就会甩不准或泥粘不住从墙上反弹掉下来,白费力气。“和泥”是个脏活累活,往往半天下来要溅一身泥点,但它是泥房的后勤保障,和泥的速度决定着泥房的快慢。“和泥”也是个技术活,要现用现和,和好的泥还要勤翻弄,这样泥才“熟”,不致于有生疙瘩难用。听大人们常讲,身手利爽的人越是“和泥”时越穿白掛儿,干完活身上不带泥点才显本事。“和泥”还是个良心活,干活实在的人和的泥黏糊,抹出来效果好,干活偷懒的人往往为了省力,把泥和的稀稀的,让抹的人不好掌握薄厚,人们常说的“和稀泥”可能来源于此。

后来,由于吃尽漏房之苦,也嫌年年泥房吃累和麻烦,加之条件也好了,就对老房房顶进行了改造,泥房时在房顶先铺一层塑料布,然后在上面抹上泥,虽然这样年年还要泥房,但房很少漏了。再后来,房顶在塑料布上铺砖,用水泥灌缝,既不怕雨水冲刷,塑料布又能有效防漏,大面积漏房从此不复存在,泥房也就成为了历史。

1981年春,实行大包干责任制,因为家里分到牲口需要喂养,老院也随之拉起了院墙,盖起了西厢房、牲口棚、厕所和门楼,虽然院子小,房简陋,但终究是真真正正一套院子了。到了八十年代末,老家不但解决了温饱问题,而且年年种几亩棉花、花生等经济作物,生活条件变得好了起来,一家人搬到了村西北盖起的新房,九十年代初,随着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又举家搬到县城,从此,老屋就完成了它的使命,与我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这些年在县城工作,每年都要回老家几次,偶尔也对老屋进行简单的修缮。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推开院门,满院都是回忆,童年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老屋历经几十年的风雨,至今依然坚强地挺立着,童年的往事在岁月长河中渐渐淡去,可是只要老屋还在,我就能品到儿时的味道。老屋虽然低矮,但它伴随着我长大,一坯一瓦都讲述着我童年的故事;老屋虽然简陋,但它至少能够为幼小的我遮风避雨,不让狂风暴雨打断我未丰的翅膀;老屋虽然昏暗,但小小的煤油灯,点燃了我童年的梦想,豆粒大的灯光照亮了我人生前进的方向!老屋虽然人去屋空,却永远是我不变的乡愁!

初冬回老屋

柴门轻启故情勾,一股心酸咽入喉。

往事尘封成旧忆,不堪回首怕湿眸。

                                                      

来都来了,点个在看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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