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几个朋友逛汉口，拟从江汉路步行街往江汉关方向。行至胜利街附近，其中一位内急，欲寻公厕方便，有人则抿着嘴笑：乡下人上街找不到茅厕。同伴中一位故事篓子触景生情，讲起湖广总督一次微服私访时，也是尿急的故事。
话说1910年夏天的某个下午，有一名红头洋人（租界的印度巡捕）敲开了位于汉囗一元路5号的江汉关监督公署的大门。公署人员连忙把这印度人迎进大厅，一面通报监督（也就是署长）。署长也不敢怠慢，连忙询问印度人的来意。印度人操着生硬的武汉话对署长说，他此行是为送信而来。
原来汉口英租界巡捕房拘捕了一个中国人，从穿着看应该还比较富有。本来交三两银子罚款就可以放出来。这人说身无分文，僵持了一上午，他说跟江汉关监督公署署长是老交情，要印度巡捕帮他去借三两三钱银子来。一面递上了这个中国人手写的“求援信”。署长拆开信，拿出折叠的信纸，见上面写道“今有王而山，拜上江汉关。借银三两三，来把尿账还。”
署长以极快地速度在脑海中把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门生故旧的名字检索了一遍，姓王的倒是不少，唯独没有叫“而山”的、口中不禁骂了一句“什么狗屁王而山，怕是个疯子吧！”这时，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李师爷发话了：“大人先不要焦躁，鄙姓李，也可以称作十八子。这王而山会不会是……”署长如梦初醒地拍拍脑袋，“啊，是了！王而山三字合起来不就是'瑞’字吗？难道是瑞……”署长刚要脱口而出“瑞澂大帅”，就看到李师爷目光示意，硬生生地把几个字吞了进去。
瑞澂是谁？他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离任之后第二个继任的满洲总督，湖北、湖南两省最高的军政官员。可他怎么被抓进英租界的巡捕房了呢？署长连忙问印度巡捕这人犯到底犯了英租界的哪一条规定，印度巡捕却说他今天只是轮值管理牢房，其他的一概不知。凭着高度的政治敏感，署长判断大帅一定是遭遇了难言之隐。他连忙带上银两和几个亲信，火速赶到了英国领事馆。
英国领事听署长说明来意，也感到事情非同小可，堂堂湖广总督被关进英国巡捕房，这可是要闹出国际争端的。领事不敢怠慢，连忙带上秘书和署长一起直奔巡捕房。在英租界，领事俨然就是一国之君。领事直接进到牢房，恭恭敬敬地请出了瑞澂，一面不停地赔不是。瑞澂也不气恼，将巡捕交给他的三两银子交到了巡捕房收费处，接着便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瑞澂这天打算到英租界看看洋人的城市建设风貌，感觉八抬大轿前呼后拥多有不便，于是便换上便服，打扮成普通的汉人富商进了英租界。走到湖南街北京街口（今武汉市江岸区中山大道胜利街/北京路路口)附近时，突然尿急，只得找个墙角就地解决，正好被巡捕看到，便被抓进了巡捕房。
说完原委，瑞澂便对英国领事说，人有三急，任何人到了时候都憋不住。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内急了就地大小便、饿急了吃草根香灰、困急了站着都有睡着的，不讲条件尽快解决。虽然英租界的住房内一般都有抽水马桶，但行人却无法解决内急问题。遂向英国领事郑重建议，建议专设一所公共厕所。英国领事也觉得此议甚好，派手下快马加鞭地设计施工，一个月之内就建好了公厕，这就是大武汉第一个公共厕所。
我们当时听了这个故事就笑，说他是将茶余饭后的笑料，添油加醋编排岀来消遣这位内急同伴的。后经查找资料发现还真有这回事，有图片证明的。近百年来，这个公厕曾经多次修建改造，但地址一直没变。2005年，因修建长江隧道，该公厕和附近房屋才一起被拆除。
文明到来的历程历来都是缓慢的，资料记载16至19世纪的北京城公共厕所寥寥可数，以致有“京师无厕”的说法传世，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清朝末年。对一个陌生人来说，在大城市找厕所往往比找饭馆难的多，更多的快乐与不快都需要直面相对。我在报上读到一则阜新市新闻，说的是为市民上街找不到厕所，乡下人进城无处方便的如厕问题，协调组织政府部门及沿街企事业单位的厕所对外免费开放。政府这一声令下，急老百姓所急，改善民生实际问题是值得称赞的。
从武汉第一个公共厕所这个故事，我们可以想到瑞澂如果不是换上便服，打扮成普通的汉人进了英租界，就没有这次因尿急被抓的体会，也就没有促成大武汉第一个公共厕所的建成。
由此可知，领导人，特别是主要领导，不坐八抬大轿前呼后拥，而是深入基层，去发现问题，去解决问题，才能比瑞澂强十倍、强百倍、强千倍。否则就与封建官老爷无异，甚或还变本加厉。
最近，有“华夏第一都”称号的山西临汾市居然还因为厕所风格各异,让游客眼前一亮,吸引了众多游客的青睐，成为网红打卡地。厕所还居然成为了临汾城市名片之一，临汾被大家亲切地赋予爱称为“厕所之城”。由此现象，咱们可见临汾市领导的奇思妙想，和敢想敢干的精神。看来，从古至今关于厕所的事都不是小事。
作者简介
金银贵，女，湖北仙桃市人，大学文化，广东某外国语学校高中部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