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把帽子拉一拉,帽檐盖住男孩的眼睛。他低着头,心“扑扑”跳。他怕邻居认出他,他怕父亲看见他,也怕母亲见到他。
可是现在身上没钱,肚子“咕咕”叫,除了回家,实在想不到还有更好的去处。大门关着。这个时候,平时父母都上班去了。他们不在家最好,看看饭桌上有啥好吃的,吃一顿,再看看柜子里能不能弄点钱。
可是大门紧闭,怎么进去的?
他想起以前自己的钥匙放在窗台侧边,不知还在不在。男孩伸手去摸,果然还在。
男孩一阵兴奋,这是男孩几天来最高兴的事了。男孩轻轻打开门,又轻轻关上门,仿佛小偷一样。男孩蹑手蹑脚来到厨房,打开电饭锅,锅里还有饭!他舀了一碗饭。抬头,男孩突然看见母亲站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饭碗差点从手里跳出来。母亲走进厨房。洗锅,从冰箱取出两个鸡蛋,敲开,倒进锅里。鸡蛋在油锅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股蛋香扑到男孩的鼻腔里,男孩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可是口干舌燥,一滴口水也没有咽到喉咙里。母亲把鸡蛋舀到男孩饭碗里,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男孩坐到饭桌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一样。这时母亲才说:“别噎着,锅里还有饭。”
男孩放慢吃饭速度,嚼着饭,吃着蛋,像在体味久违的母亲的味道。泪水在男孩眼眶打滚,男孩极力控制,不让它跑出来。他开始后悔——其实早几天就后悔,后悔自己的叛逆行为,后悔不听父母的话,到外面跟着“大佬”混。他也不知为啥变成今天这样子,小时候他可是一个乖孩子,成绩在班里前几名。到了初中,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无心学习,不交作业、上网打游戏、逃学、打架、抽烟,样样具备。老师苦口婆心教育,他左耳进,右耳出;父母婆心教育,他右耳进,左耳出。老师告状多了,父亲失去耐心,动不动就骂,动不动就打。当父亲听说男孩在学校抽烟,又在男孩身上搜出半包香烟时,父亲像老虎一样咆哮,衣架落在男孩身上,瞬间冒出一道道血痕。
经过那次痛打,男孩并没悔改,还是逃学,还是抽烟,父母对男孩失望透顶。一天深夜,男孩才回来。父亲拴住大门,钥匙开不了。任由男孩怎么叫喊,父亲也不开门。男孩叫了一阵子,就走了。男孩走后,父亲不放心,骑着电车去找男孩。找了很多地方,才在网吧找到男孩。男孩手里打着游戏,嘴里吞云吐雾,父亲来到他身边还不知道。男孩见了父亲,父亲转身就走。男孩默默地跟着父亲回家。
有一天,老师打电话给父亲,说孩子不在学校。父亲打电话给男孩,男孩摁过去。再打,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再打,还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父亲知道儿子把他的电话列入了黑名单,就发微信给儿子:以后不要再回到这个家!
从此,男孩真的不回家。
男孩在外面认识了“团胜”帮的“大佬”,开始跟着“大佬”混。从此跟着“大佬”酗酒、打架、收数(代收债)。男孩在帮里代号“猫头鹰”。前天,男孩和兄弟教训了一个人,打到那人躺在地上,满地鲜血,不知生死。
母亲定定地盯着男孩,好像之前不认识男孩,又好像要把男孩每根汗毛都瞧个遍,直看到男孩不好意思。男孩想问母亲要钱,可是开不了口。男孩知道即使开口,母亲也不会放过他。
家里没法待,警察迟早会找上门。父亲回来,肯定又要挨打;出去也没有去处,兄弟逃的逃,跑得跑,帮里一些兄弟已经被逮,没逮着的都躲到外面去了,他们都关了手机,即使开机,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还照顾得了他。男孩真想回到从前一样的生活,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走远,回不了头了。
门口来了一辆警车,车上走下来两位警察。男孩想不到警察来得这么快,不知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回家不到半个钟头就跟着来了。男孩乖乖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母亲出奇地平静,送男孩上警车,说:“好好改造,爸妈等你回家。”
警车开走了,母亲对着警车的方向说:“儿子,妈妈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男孩是我的邻居,那一年他才13岁,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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