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商电灯：京城百年光芒之源
冷冰
夕阳静隐，夜色渐浓，古都北京的宽衢窄巷间，高楼平房里，这儿一点、那儿一片，各色灯盏星星点点如花朵，开始无声地绽放，连成线，漫成片，汇成海，整个京城荡漾于无边的光影之中，流光溢彩，安详和美。光，近在身边，但它走来的路途遥远，岁月深处，那第一盏照进京城百姓之家的灯亮在哪里呢？
前门西大街41号，京城中一座普通的办公楼，位于天安门广场西侧——这里是现代北京的电力调度中心，国家电网北京市电力公司驻地。穿过一个多世纪的风雨，此处当年的地址是前门西顺城街26号。回眸历史，聚焦1906年11月25日这一天，宣武门东面，几乎与前门一线站列，高大的烟囱向天空吐出白烟，西式的厂房里发出机器的隆隆轰鸣——前门发电厂投入运行了！经过两年筹建，北京第一家民营电力企业开始为市民供电，“北京公用电力事业自此之始”（《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力工业史·北京卷》）。从此，“即点即来”的电走进了古都北京的寻常巷陌，店铺厂房。
是谁将光明照进了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它就是前门发电厂的所有者——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
前门发电厂投运前，北京用电只限于宫廷和使馆区，“点电灯”是地位显赫和拥有特权的象征。1888年12月，清政府在北京西苑（今中南海）安装了北京第一台发电机，成立了西苑电灯公所，专供清宫廷照明用电。伴随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的炮火，帝国主义列强也开始了经济侵略。先是在东交民巷特区使馆设立了“电气灯公司”，向东交民巷使馆区供电，1903年，德国商人又想在距离使馆区不远的台基厂建新发电厂，扩展供电区域，并且“欲攫取三十年专营权”。
外国列强独霸京城电力的野心昭然，促使中国的有胆有识之士挺身而出。1904年，清朝刑部员外郎史履晋携手蒋式瑆、冯恕，三人联名上书清朝政府，历陈民办电力之理：“前闻有洋商在东交民巷使馆界内创设电灯，诚恐陆续推广，利权外溢，当约同志数人招集募股，拟在京师内外城自行立厂建灯，设法抵制……以保地方自治之权而便民用”，其办电理念及言辞明白恳切。随后，三人向社会专集华人股份8万两纹银，并争取内资银行450万银元的支持，以官督商办的形式，成立了“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引进国外发电设备，在前门建设发电厂，先期安装了2台150千瓦蒸汽发电机组及2台锅炉。北京的电力事业终于由清宫廷、官府衙门用电逐步扩展为供工业、商业、市民用电，并逐渐形成国人办电的格局。前门发电厂经1910年扩建后，全厂总容量增至1035千瓦，跃居为“当时中国民族资本开办的最大电厂”（《电力工业史·北京卷》）。
华商电灯，这个北京公用领域中的标志性企业名号，从此为京城百姓所熟悉，也定格在北京电力发展史册上。
随着北京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北京地区用电量日益增长，前门发电厂的发电能力已不能满足用电需求，在原地扩建受限制的境况下，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又选址石景山，于1919年8月建设石景山发电分厂，供门头沟矿区和工厂用电。至1936年，建至总容量3.233万千瓦，成为华北地区最大的发电厂。由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的引领，1918年，北京又有通县电灯股份有限公司成立运营，北京电力事业有了进一步发展。
在国家电网公司档案馆的展览厅里，有一张老照片，是北平华商电灯公司总厂全景，两基高耸的烟囱，有拱形窗户装饰的厂房，不远处还有两座水塔静静矗立，输电线越过厂房屋顶伸向远方……推想当年时势，敢申国家大义，抵外国势力，斥巨额资本，创一派新业的人，该有何等的胆识！感念电力先贤创业于乱世，艰难发展，曲折坚守，其风范永为后辈所景仰。
“为保利权杜侵越起见……专集华股”，出让股份时“惟仍须售与华人”（《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章程》），翻阅资料典籍，冯恕等电力先贤的创业宗旨至今让后辈肃然起敬。以此为核心，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建立起了“职员编制及服务规程”“考核奖惩”“职员抚恤”等各项规则，形成了企业运作的完整流程和内部作业规范，呈现出清晰的治企理念与经营思路，可谓北京近代企业管理中的范本。
看不见的电，却是社会经济发展和百姓生活质量提升的有力推手。电力资源的争夺历来残酷，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军占领北平，强行接管北京的电气事业，成立“北京电业公司”，逼购华商电灯公司的股票，从此，华商电灯的名字遂淡出人们的视线，隐匿于时间的阴影之中。但，那光明仍在，记忆仍在，华商的气节仍在，历史仍在！
电，实现了能源与光明的传递，穿越时空，分辉星月。发轫于华商电灯的北京电力事业已如参天大树，支撑着中国首都的全面发展。
档案说明
年度：2011
题名：京师华商电灯有限公司电气事业执照及总厂照片
保管期限:永久
机构代码:国家电网公司档案馆
移交单位:北京市电力公司
形成时间:1919年5月20日
历史背景
“京师华商电灯有限公司电气事业执照（电字第三十二号）”静静地躺在国家电网公司档案馆第一展厅的“历史足迹”展项的展台，默默地向每一位参观者讲述着那段我国电力事业的发展历史。让我们透过这份珍贵的历史档案，一起追溯京师华商电灯有限公司创立、发展的历史。
执照内容显示，该公司名为京师华商电灯有限公司，而在创立之初，公司名称实为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史料记载，1905年，经批准，刑部员外郎史履晋、蒋式瑆、冯恕在前门西顺城街26号(今前门大街41号)成立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创办之初是先集股本银二十万两作为两千股，并与新泰厚票号约定，不论在北京、天津还是上海，都由该号先出收条代收股银，再向公司换取收单；限三个月后持收单换取股票息折，股票息折作为永远的执业凭证；自发股票息折日起，逢3月、9月按每月五厘付息一次，持折者可向该公司或该公司信托的外阜商号取息。
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于1906年建成并对外供电，是北京第一座公用发电厂，一期工程只有2台150千瓦蒸汽发电机组及2台锅炉，机组容量300千瓦，它的创建开辟了北京公用电力事业的先河，在北京电力事业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1910年，扩建后，该厂成为当时中国民族资本开办的最大电厂。
中华民国成立后，制定了《交通部颁给电气事业执照规则》。根据该规则的相关要求，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向交通部申请并取得了这份电气事业执照。执照内容记载，京师华商电灯股份有限公司的“事业种类”为“电灯电力”，“商号名称”定为“京师华商电灯有限公司”，但其“公司性质”为“股份有限”，“立业年月日”为“前清光绪三十年八月十七日”，还有“资本总额”“营业区域”“装机容量”“原动力”“经营事业者姓名籍贯”“主任技术员姓名履历”等内容。
（本文和栏目图片由国家电网公司档案馆提供）
作者：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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