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晚八点”：在教研共同体中实现专业成长
褚树荣
【摘 要】教研共同体具有同质性，但具有不同类型，发展现状也不均衡，面临着多种困境。教研共同体要想持续发展，需要具备六个条件，即有官方背景、有灵魂人物、有学理依据、有规划蓝图、有具体规程、有功利追求需要。
【关键词】“相约晚八点” 教研共同体 现状困境 路径选择
【情景素描】
2016年6月8日，晚上8∶00。
15位来自浙江宁波、温州、绍兴、台州、嘉兴、丽水的语文教师，齐聚浙江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的“褚树荣网络名师工作室”。工作室页面近处是一大片金黄的麦浪，远处是起伏的秋林，一派成熟和丰收的景象。这15位语文教师，作为工作室的第一批学科带头人，就在这种成熟和明亮的色调中开始了第一个晚上的主题研讨：语言积累、梳理与探究。
那时候，新课标还未正式定稿，学习任务群还只有15个。从2016年6月8日一直持续到2016年6月23日，工作室每个晚上研讨一个学习任务群，他们给这样的网上主题研讨活动起了一个温馨的名字：“相约晚八点”。每晚8∶00，大家在网上如约而至。一人主持，众声回应。有灼见，有案例，有质疑，有驳诘。对于新课标的研讨，在教育部正式颁布的前一年，工作室的15位学科带头人就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15个夜晚以后，他们出了一个漂亮的文集，文字量有30万之巨，也美其名曰《相约晚八点》。自此以后，这15个学科带头人成为“课标进课堂”的先行实践者，分别面向全国直播相关学习任务群的公开课。2年以后，他们成为“新课标·新语文·新学习”丛书的分册主编。6年以后，这15位学科带头人，多数已是浙江省内著名的语文教师，其中拥有省特级教师和正高级教师两顶桂冠的2人，省正高级教师5人，省特级教师1人，地市级名师3人，省教坛新秀和骨干教师2人。
【性质定义】
名师工作室（有的地方叫“工作坊”）里每个人的专业成长，都有其独特的成功之道，但作为教研共同体，他们的成长，显然有共同的性质和规律。
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一群人可以走得更远。教研共同体是一个具有明显“同质性”的群体。那么，这个“同质性”究竟是什么呢？
1.具有相同的专业背景和相近的专业素养
如果是语文学科教研共同体，那么一般由语文教师和语文教科研人员组成。工作经历相近，教学经验丰富，专业基础扎实，教研业绩优秀。如本人名师工作室的三批语文学科带头人，都是各地市教育行政部门评比出来的名优教师，本身就是语文教师群体中的佼佼者。这样的背景和素养，让他们具有相同的“话语体系”，教研可以处在同一“频道”上。
2.具有相似的价值观和共同的愿景
“凝聚在共同的价值之下”，这是工作室最初的口号。工作室的学科带头人，有热爱教育的情怀，有改革教育的理想，有舍我其谁的担当，有脚踏实地的实干精神。换言之，博爱情怀、求实品格、改革责任、工匠精神，是这个教研共同体的价值观。在这面旗帜下，工作室的愿景是研究语文教学中的实际问题，为一线教师提供借镜；研究语文教学中的重大问题，为语文教学改革探路；研究语文教学中的专业问题，为自己专业发展铺垫。通过研究和实践，以真正发挥“学科带头”的作用。
3.具有共同的教研目标和具体的任务
如果说价值观是内驱力，愿景是方向，那么，目标就是“我们要到哪里去？”，任务就是“我们怎样走到那里？”。在实际问题、重大问题、专业问题形成的“三角区”里，明确教研目标和任务。譬如“相约晚八点”这个教研活动，目标是理解15个“学习任务群”。各位学科带头人首先要对各个任务群的内容了然于胸，再将该任务群的内容分解为“核心概念”“教学专题”“学生活动”“教师疑难”四个方面，并以此作为网络研讨的问题“主线”。
4.具有公认的领衔人物和统一的教研符号
教研共同体既然是一群人，不管是自愿聚集还是组织指派，一定要有领衔人物，而且这个领衔人应该是教研共同体的核心，他具有公信力、感召力和专业权威性。这是一种持久的不靠行政文件维持的影响力，它可以引领群体走得更远、更稳。统一的教研符号是一种标识，它是身份的认同，是愿景的提炼，是目标的概括，是理想的浓缩，它把这些要素形式化地标志在群体内部。如“褚树荣网络名师工作室” 隶属于“浙江省网络名师工作室”，三年一批的加入者都称“学科带头人”，工作室给自己的教研共同体取名为“语文树”，有自己的二维码。有些教研共同体还有专门的公众号和logo等系列标志性的教研符号。
【现状扫描】
教研共同体有各种类型。“褚树荣网络名师工作室”作为语文学科的教研共同体，源于浙江省教育厅教育技术中心的布局。作为全省最早的15个特级教师网络工作室之一，工作室后续申报了浙江省第一、二、三批网络名师工作室，获得审批，展开工作。这是教育行政+互联网+学科建设的教研共同体，接受浙江省教育技术中心的任务、指导、管理和考核，具有官方背景。具有官方背景的，还有一些教育业务部门组织的，譬如各省、市、县的教研室和教科所等机构，他们因地制宜，组织区域性教研共同体，对于促进某个区域内学科教师的专业成长起到直接的作用。此外，作为民间组织，一些同质性较高、办学水平相近的学校，横向联合，成立教研共同体，共研教学问题，共享教研资源，在与对方的参照中，集思广益，取长补短，实现共同提高。如原华东地区“三省一市十八校语文教研联盟”，在喻旭初老师的带领下，在语文教坛上持续多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语文人。而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学科教学专家，凭借自身的专业影响力，创建教研共同体。他们或以自己的名字作为教研共同体的名字，如某某工作室；或以自己的思想和主张作为教研共同体的旗帜，如“思辨读写”；或以名师基地作为基本单位，如长三角“新语文圆桌论坛”；或仿照古代书院和私塾制度，创办教研共同体，如“初阳阅读馆”“谷里书院”等。虽然它们有不同的名号，但对于语文教学的研究更前沿、更学术、更接地气、更有建树。其中董毓和余党绪老师领衔的“思辨读写”，以“中学生批判性思维培养和思辨读写教学研究”课题组的形式，定期举办全国性的教研活动，倡导思辨读写，培养“种子教师”，展开主题研讨，回应一线诉求，解决实际问题，如“如何用好统编教材？”“如何开展1+X的群文阅读教学？”“如何开展整本书的思辨读写？”已经在实践层面上做出了扎实的探索。沪浙苏皖“新语文圆桌论坛”是由全国著名语文特级教师程红兵、袁湛江、黄玉峰、高万祥、邓彤、马骉、王栋生、蔡明、曹勇军、朱震国、郭惠宇、王屹宇等于 2001年组织发起的一个语文民间论坛。参加的是20所在语文教学上卓有建树的著名中学，每年一届，每届论坛围绕一个主题展开，从理论和实践层面深度挖掘。目前已经举办22届，如最近三届的主题分别是 “汉语言口语训练的有效性” “批判性思维在教学中的运用”“ 整本书阅读”。这些教研共同体，凭着核心人物的声望，研讨了一批重难点课题，展示了一批公开课堂，培养了一批“种子教师”，凝聚了一批追随者，推出了一批有价值的教研成果，对于改善语文教研的生态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困境考察】
但是，毋庸讳言，教研共同体的发展，目前遇到了困境，尤其是这些民间背景的教研共同体，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主持者是辛苦的。困境来自四种“改变”。一是核心改变。教研共同体的“核心人物”是共同体的灵魂，在当代不良语境中，有些核心人物心气浮躁，追逐新潮，静不下心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有些核心人物因为各种原因，改弦更张，有始无终；有些教研共同体的核心人物因为年龄关系或工作关系，退出群体，后继者传承不好，教研共同体迭代受阻。所以，我们特别要向那些坚持了20多年的民间背景的教研共同体表达深深的敬意。二是生态改变。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至21世纪初，我国经历了八次大的课改，但是应试教育甚嚣尘上，部分学校唯分是求，课程改革、素质教育、核心素养培养停留在口号上、文件里。相当一部分学校，并不支持教师参与教研。三是初衷改变。教研共同体的使命本在于通过研究提高教师专业水平，从而改善课堂，提高教育质量，但是有些教研共同体变成“考试共同体”，特别是一些名校教研共同体，主要的职能就是研磨试卷，组织联考。虽然考试评价也是重要的教研主题，但这些所谓的教研共同体，显然没有很好地发挥考后数据分析对于教学的指导作用。四是课程改变。课程改变本来是好事，但是选修课程多样化、走班教学的机制不成熟，导致语文组教师不能以群体参与的方式参加教研。教材改变本来也是好事，是让“课标进课堂”有一个有力的“抓手”。但统编教材“一课多文”的编排体例，对于许多教师来说，是新的体例，群文教学，是全新的挑战，这在客观上增加了个体备课的时间，多多少少影响了教研的积极性。
【路径选择】
身处困境，需要逆袭突破；身有压力，需要化为动力；教研共同体的发展，需要选择适宜的路径。根据我们在“浙江省网络名师工作室”建设的经验和教训，提几条“美芹之献”，仅供同人参考。
1.要有官方背景，在政策上便于教师参与，以解后顾之忧
官方背景带有行政性、强制性和任务性，学校只要照章执行即可，这可以极大地缓解校长和教师的时间和课务焦虑。以“浙江省网络名师工作室”为例，领导机构是浙江省教育厅，执行机构是各级教育局下辖的教学装备中心和人事处，指导机构是浙江师范大学和杭州师范大学的相关部门，接受任务的是各个学校相关的教师，考核机构是省教育厅教育技术中心。教师个体虽然任务繁忙，但是绝大多数工作室还是能够完成考核，绝大多数学科带头人从中得益。以宁波市直属高中“区域教研”为例，也需要教育局教研室的策划和总揽，才能整合、统筹、安排各个学校的教研力量和相关工作。官方背景不仅在政策上有保障，而且在考评、激励上有机制，这是教研共同体的创始者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2.要有灵魂人物，在专业上善于凝聚人心，激发内驱力量
一个教研共同体必须要有核心人物，他们具有职业的公信力，在群体中具有感召力，在同侪中具有较高的学术影响力。从某种程度上说，核心人物本身就是榜样，是高标，是团队灵魂，是价值所向。他们不谋私利，甘做人梯，乐于奉献，有理想主义色彩，对自己所从事的项目拥有持续的热情，并以此激发共同体中人的积极性。不仅如此，在本领域中，核心人物还具有一定的人脉资源，不仅能做事，也能办成事。
3.要有科学依据，在学理上合于课程性质，符合客观规律
教研共同体的任何一个项目、任何一次活动、任何一个主题，都要在学理的范畴内考察、甄别。明确这是什么（性质）？道理何在（学理）？值不值得做（价值）？如何做才合宜（规律）？我们在2016年暑假就进行学习任务群研讨，知道学习任务群是对高中语文课程一次前所未有的梳理和建构，意识到这是语文教学的国家标准，是语文评价的衡量准星，是教材编写的框架蓝图。学习任务群是高中语文课程标准里最有价值、最有学理、最有创新的核心概念，它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并左右中国的语文教学。事实证明，从课程高度领先一步，鸟瞰学习任务群，为教研共同体同人顺利进入新课改，使用新教材，展示新课堂，推出新成果，奠定了基础。
4.要有规划蓝图，在目标上明确行动路线，少走弯道歧路
教研共同体其实是一个实践者联盟，主事者关注为什么要做，成员关注如何做。以“相约晚八点”为例，这15个晚上的研讨，相当于一支交响曲的前奏，是一段风景线的起步。15位学科带头人从主持一个学习任务群的研讨起步，到按“学习目标”“学习内容”“学习建议”三大块内容整理研讨实录，再到组织15个研修小组，自己最后成为“新课标·新语文·新学习”丛书的分册主编—— 新课标正式颁布后，笔者则负责把18个任务群分解成119个专题，每个专题又分成“含英咀华”阅读活动、“实践笃行”综合活动，加上每个任务群的综合写作和口语活动，共计260余次语文学习活动。读写活动指向专题，专题指向任务群，任务群指向核心素养，这就是我们设计的从理论学习到课堂实践再到教学总结的行动线路图。根据这条线路，我们走了整整三年。
5.要有具体规程，在操作上易于实践上手，降低入门台阶
规划蓝图也是行动路线图，由此及彼，要渡过河流，翻越高山，穿越草原，每一阶段怎么走，还要有具体规程。还是以“相约晚八点”为例，作为负责人，我策划了如下过程：（1）分配+认领：我来当主持！网络研讨，谁是合适的主持人？我采用学科带头人自愿认领和导师调配、调整相结合的做法。（2）总览+分解：课标我先读！主持人明确后，我要求大家在总览、研读新课标的基础上，进一步分解研讨的问题。（3）预热+编程：网络教研也需要“编程”！先是“造势”和“预热”，广告语和电子海报事先推出，然后规定15位学科带头人每人主持一个晚上的研讨会，负责引起话题，激起争鸣，推动探讨深入，并做总结。（4）凝聚+激荡：我们一起“头脑风暴”吧。每个人对主持人的话题表达自己的看法，或提供各种案例分析。（5）结集+分享：让更多的人“遇见”！“相约晚八点” 网络研讨最终以《相约晚八点》一本漂亮的文集形式画上完满的句号。
6.要有功利追求，在结果上适于实用，解决实际问题
既要仰望星空，又要脚踏大地。我们不能没有价值观和情怀，但又不能凌虚蹈空。回应一线教师的诉求，解决教学中的纠结，给自己专业成长赋分、赋能，让共同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成就感，都有获得感，都有看得见的好处和派得上的用场。这种功利追求，并非庸俗，而是实事求是，经世济用。语文教研共同体，不是以研究教学理论为主，而以解决教学中的实际问题为务。统编教材为了落实课程标准“专题研讨”“专题研习”的要求，在教材上新增“一课数文” 这种体例。于阅读教学而言，多数教师对群文阅读、专题教学是陌生的。为了解决新问题，探索新路径，提供新样板，我们策划编写了必修教材专题教学100例、选择性必修教材80例，提出“大单元统筹、微专题施教”的思路和示范，为语文教师落实新课标、使用新教材提供了实用的操作范例。
（浙江省宁波市教育局教研室 315066）
［原载《中学语文教学》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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