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东
又近旧历新年,父母早已准备好了过年所需诸物。
其中,一屉蒸笼里的小团子让我灵光一现,我拍了张照片,发在了微信和微博上,问朋友为何物,从汤圆糖圆到醪糟,很少有人猜对的。
其实,这不过是一笼米粉搓的小团子,没馅,体型比故乡正月十五的元宵略粗大,比故乡带馅的汤圆略细小,俗称细团子子,官名谢宅子子。
所谓谢宅,就是祭谢宅神。
造房子打地基最为重要,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是根本。谢宅主要就是祭谢地基主,以求平安。
故在故乡乡下,谢宅是至为重要的一种习俗。
谢宅之物,首推谢宅子子。虽然不过是普通米粉所做,但却很有讲究。
按故乡旧俗,谢宅子子通常在年前做团子时一起做好,一般要做两笼,一笼里要用米粉捏条龙形(即我照片中笼正中之物),另一笼里要用米粉捏只鸭子。
我小时候跟着祖母母亲堂姑她们做团子,也很喜欢搓细团子子。把米粉搓揉韧性好后,摘成一个个疙瘩,然后把疙瘩搓成细长条,掐成比拇指盖略大见方的块,然后搓圆便成。
搓细团子子时,大人通常一掌能搓上三五个,又圆又快,小孩们总想学大人,但常常弄巧成拙,总是搓不好。毕竟手掌没长开,还小。于是只好规规矩矩地一粒粒搓。
后来也有偷懒人家,用筛子滚出细团子子来,不过,这种细团子子不够瓷实韧性,吃起来口感不好。
谢宅时,在方桌之上,放上一笼谢宅子子,龙盘中央,下面放上另一笼,鸭踞其中,旧俗称“天龙地鸭”。
谢宅时,除了谢宅子子和天龙地鸭,还要配上荤素菜各一份。
荤菜即猪头一个,盛放在脸盆里,放在桌子边地上,配一把菜刀,刀刃上撒上一些盐,放在盆里的猪头边。
素菜及豆腐百叶,放在桌上。
自然少不得水酒。
祭谢地基主时,通常在午后傍晚,要点上香烛,烧上纸叠的元宝,以示虔敬之意。
谢宅时间通常跟逢春有关。母亲告诉我,若逢春早,谢宅即在早逢春时进行,若逢春晚,即在大年三十傍晚进行。通常谢宅最多的,都在大年三十傍晚进行。比如今年我家的谢宅,也将在年三十进行。
母亲告诉我,谢宅很重要,摆放都很讲究,若错了,反而不好。她给我举了一家熟人的例子,我只好姑妄听之。
这是乡下老人的信仰。
祭谢过地基主,谢宅子子的任务并未到此结束,它们还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主家的早餐。
米粉粘性大,一笼谢宅子子蒸好后,凉下之后,容易粘连,待干结后拎起,常常成群接串,像葡萄般一嘟噜,蔚为壮观。
过去过年,老家用米粉所做食物,包括团子、年糕和谢宅子子等,带馅的团子有萝卜丝肉馅、青菜馅、豆沙馅、芝麻馅、甚至米粉糖猪油馅等等,一次性做很多,存放着吃整整一个春节。
一般消费顺序是先吃带馅的,带馅的不容易存放久,到最后才是无馅的谢宅子子和年糕。
过去没有空调,好在过去故乡过年极冷,熟食不易坏。不过,米粉所做食物,冷了之后发硬,易皲裂,所以,常把米粉团子之类存放在水缸或水桶里,用井水浸泡着过冬,吃时便捞出一些来煮着吃。
谢宅子子通常都是最后才吃完的,一直要吃到农历一月将尽。
谢宅子子没馅,过去通常和米粉汤(糊粥)一起煮,煮熟后食用,粘糊糊的带着米粉香味,若是配上水腌菜,绝赞。
父亲说,那个时候,能吃上就不错了,什么都是美味啊。
母亲说,现在也就清水煮煮了,我也懒得搅糊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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