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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也一样

前几天,我无意中看到群里面有人讨论《隐入尘烟》,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我看到的是,对这部电影点赞的比较多!正面的评价是说这部电影反映了西北农村农民的真实生活,细节刻画入木三分,简直是真实的写照。那些说这部电影不好的,说的是这部电影抹黑了中国人的形象,这根本不是农村人的生活,农村人没那么穷。


当时我还没看,也就不好评价,对于这部电影,我倾向于正面评价,认为这部剧必须看。刚好群里面也有人分享了链接,借着空闲的时间,终于看上了。别的先不说,先说说我的个人感受,看完这部电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部电影很真实,我想,那些说这部电影抹黑中国人形象的人,或许他们的生活都太富裕了,他们没有见过真实的农村。或许,他们见过的农村确实没有这么贫穷的。

或许,正如李睿珺导演所说的“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辛苦和不易,每个面临的困境也是不一样的。一个问题解决了,还会有新的问题滋生出来。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去积极面对的。如果我们都不关注那些边边角角,那些角落就永远是暗的。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某个角落的时候,那个角落才会被照亮。长此以往,世界上就不会再有阴暗的角落了。”我们的环境不一样,关注到的事情不一样,理解不一样。

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呢?《隐入尘烟》,讲的是在西北农村,两个被各自家庭孤立甚至是抛弃的个体,也就是男女主角马有铁曹贵英的生活以及爱情故事。为什么说他们是被孤立抛弃呢?在农村,劳动力很重要,两个人都没能很好地为家里做一些活。

说爱情,或许很多人认为的爱情是轰轰烈烈的,其实,爱情根本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时候,更多的是平平淡淡。这部剧,男女双方没有对彼此提到过半个爱字,但是,彼此的爱确实深入骨髓,没了对方甚至是活不下去。

如果说,一个人从未被别人关心过,习惯了这样子的生活也没什么。但是,因为有过曾经的被尊重、被爱,那么,再回到原来没有被尊重、被爱的生活,很难再回去。


先介绍一下男女主人公,马有铁,有点笨拙,被全村人看不起的这么一个人。曹贵英,尿失禁、手不自主抖动、不能生育,被家里人认为是一个包袱。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先谈恋爱然后再结婚?不是。这是村里面的人撮合的,吃了一餐饭,然后领了结婚证,然后就一起生活了。

心在没在一起不知道,反正是在一起生活了。这部电影首先值得我肯定的是,他们没有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就顺利地在一起了,他们自然而然在一起,很纯粹,这一点深得我心!当然,这样子新奇的事在以前很正常,以前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个年代基本都是先结婚后谈恋爱,这种情况在现在是很难见到的。现实中见不到,就连影视作品也难以见到,不拍个四五十集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一起,想都别想!好像说远了……

他们结婚之后,就开始了共同的生活,两个人的关系,由一开始的陌生到默契,从疏离到熟悉,从相知到相守,也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培养出了感情。

两个人的互相支撑让贫困的生活渐渐好起来,而且有滋有味。很多人说马有铁的生活极其困苦,我看这个电影的过程中,并不觉得他的生活很苦,而是觉得这是普通老百姓很平常、很正常的生活,苦是苦了点。不过,我认为,一开始的苦并不苦,因为,再怎么苦也有贵英的陪伴。

后来,生活渐渐变得好起来了,给予马有铁陪伴、尊重与爱的贵英却不在身边了,这种苦才是真正的苦。真正的苦不是生活中的贫瘠,而是心里面空落落的,对生活没有了期待。

前面说到,他们没有说过半个爱字,但是他们的爱深入到骨髓。电影中有好几处细节,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他们拍结婚照的时候,明明两个人可以更近一些,两个人却陌生又害羞,不敢彼此靠近,在摄影师的“调整下”才稍微靠近一些。

新婚之夜,马有铁自己盖着被子,贵英有点紧张、害怕,尿了裤子,为了烘干裤子,整个晚上都站在火炉边,后面睡着了。在这期间,马有铁半夜起来,估计是闻到了尿骚味,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早上,马有铁带着贵英去给自己的父母祭拜、烧纸,并告诉他们自己成家了,媳妇就是曹贵英。祭拜之后,他们走到黄沙的山坡坐下休息,马有铁从身上掏出一个苹果以及馍馍给贵英,一开始贵英不吃,还“发傻”了一下,马有铁让她尝尝,她就开始吃了,真甜!可能,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对待过贵英,或许这是贵英第一次吃苹果,马有铁一开始就给了她尊重、让她温暖!

印象中,马有铁带着曹贵英到邻居家蹭电视,因为曹贵英尿失禁被别人嫌弃,马有铁没有说曹贵英什么,因为贵英的被嫌弃他也跟着被嫌弃。曹贵英不能生育,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马有铁就找邻居借10个鸡蛋,给这10个鸡蛋安一个窝、装上灯,让这些鸡蛋孵化成小鸡,就像这些小鸡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让曹贵英也体验当妈妈的感觉。

这个粗犷的农村大汉对着贵英说:“只要你天天看着它们,它们就会一天天长大。”“你快来看,鸡娃子出壳壳呢!它们没有妈妈,第一眼看到谁,就把谁当成它的妈妈了,你以后也就好养好管了。”马有铁对贵英的爱真的很高级!



他们的生活确实是贫瘠,搬家的时候没有多少东西:一些木头、一些衣服被褥、一头驴加上一个大红色的双喜字。这个大红色的囍字是他们家里唯一有色彩的东西,所以,每一次搬家马有铁都会撕下来、小心翼翼叠好,到了“新”家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日子虽苦,但是他们内心富足、满怀希望,因为马有铁身边有贵英,贵英身边有马有铁。吃咸菜睡炕头,至少,身边有个自己爱的人,那就有了盼头。没有孩子那就孵化小鸡养鸡宝宝,没有房子那就自己盖一个。

在这个贫瘠的家里,马有铁给予贵英足够的爱以及尊重,当然,贵英也会反馈给马有铁。为了避免贵英的尿失禁遭人嫌弃、嘲笑,给她买了一件长大衣。贵英陪伴马有铁去医院,在护士抽血的时候说,“满了满了,抽我的”。马有铁有次去城里办事,他一大早就起来,给贵英做好了一天的饭菜,还拿了一个热好的馒头给她。贵英在家里等待马有铁,见天黑了,马有铁还没回来,冒着寒风打着灯带着热水去路边找马有铁。还有,拿的热水是捂在胸口,这个水冷了一回又一回,热了一回又一回。

即使是这样,马有铁还骂了贵英,大概说的是“那么冷的天气不待在家里出来做什么”!如果贵英心里面不装着马有铁,这么冷的天气她跑出去做什么?如果马有铁不爱贵英,也用不着说这句话。看到这里,我感慨万千,简直像极了我的爸妈,他们平常也是这样子,刀子嘴豆腐心,哪天不拌嘴哪天不舒服。

有人说,马有铁曹贵英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们有,平平淡淡的爱悄无声息的爱,也是高级的爱,他们也有浪漫的时候。在一次收麦子,他们两坐下休息,马有铁用6个麦粒在贵英手背上印下一朵花,对她说:“我给你种了个花,做了个记号,这样你跑到哪都丢不掉了。”

这是他们爱的印记。我记得没错的话,有一次在麦堆旁马有铁都哭了,因为贵英说,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们在马有铁哥哥嫂子家吃饭,驴在外面叫,马有铁的哥哥走出去骂这个驴,大概是“这畜牲,就知道吃,啥也不干”,这句话听着是骂驴,也是在骂马有铁。马有铁走出去拿出苞谷喂驴,安抚驴,然后继续啃手上的馒头。贵英的嫂子怕马有铁的家人看到贵英尿失禁的样子,怕马有铁看不上她,催促贵英上厕所。贵英上完厕所也看驴,而且看驴的过程盯着马有铁看,看得出神,都把马有铁看害羞了。

贵英说,就那一次,她认为马有铁是好人,对驴都那么好,可惜自己比不上一头驴。就是这些话,让马有铁抹眼泪,估计马有铁心里想的是,以后要对贵英好一些。

还有很多让人动容的细节,马有铁去城里办事自己不骑驴,怕把驴压坏了。他们出去干活,回来的时候基本都是马有铁把贵英抱上“驴车”,有一次却不顾身边有很多人,也是一把抱着贵英坐到“驴车”。村里面有个女人嫉妒贵英,在那里说闲话,有个老人就说了,大概说的是“他的妻子他来疼,你当初怎么不嫁给他,谁嫁给他他对谁好。”真是一个实在人!


两个人的生活,其实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春耕夏长秋收冬藏,有播种就有收获。种的麦子玉米都成熟了,养的鸡娃娃也长大了生蛋了。眼看越来越好的日子,贵英却病了,正像她自己说的“自己就是命贱,以前日子艰难不见生病,好日子来了却生病”,这句话真的一语成谶了。马有铁煮了鸡下的第一个蛋给贵英吃,叫她补补身体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

然后,马有铁出去干活了。贵英心疼马有铁,见他很久没回来(实际上我们也不知道有多久,贵英的心里恐怕是“度秒如年”),就拖着病带着吃的去找马有铁,结果晕在路中掉进了一条河。马有铁找到贵英把她捞上来的时候,贵英的身体早就僵硬了……

当时,看到这里,我莫名想到的是“一个人若有一百只羊,一只走迷了路,你们的意思如何?他岂不撇下这九十九只,往山里去找那只迷路的羊吗?若是找着了,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为这一只羊欢喜,比为那没有迷路的九十九只欢喜还大呢!”一头驴在马有铁的心目中都是那么贵重,何况是一个人。如果驴丢了肯定去找驴,在他心里,贵英比驴重要,驴比自己重要。

只是,这个人该去哪里找呢?曾经陪伴自己日日夜夜的另一半,此时此刻却阴阳两隔,马有铁肯定孤枕难眠。对于贵英的死,即使是见了太多生离死别的我还是想了挺多的,而这部电影对于贵英的死展示很少,也比较平静,马有铁没有大声喊“贵英,贵英”,只是低声喊。越是平静,越是久久不能释怀,这就是这部电影的魅力。真正的离开,关门声音是最轻的,那就让贵英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马有铁很平静地把家里的“囍”拆下来,放上贵英的照片,给贵英办了丧事。随着贵英的离去,家里仅有的大红色也被取了下来。马有铁还了那10个鸡蛋,还了一切的债务,放了驴,对驴说的是“都被人使唤大半辈子了,咋这么贱”。让驴走,驴不走,驴不知道该去哪里。

其实,这头驴是马有铁的真实写照,他站在黄沙坡上,呆呆地看着远方,瞬间没了方向。他对驴说的也是对自己说,有人管有人牵挂不见得是个坏事,没有人管,没有了牵挂,什么羁绊都没有了,也不见得是自由,心里空落落的,根本没有任何方向。


贵英走了,自己该去哪里呢?曾经给予他陪伴、关爱和尊重的人已经不在身旁,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最开始心无旁物,你来了,万物生长,你走了,一片荒芜。“一生最重,不过饱餐与被爱。一生所求,不过温暖与良人。一生所爱,不过守护和相伴”。

来于尘土归于尘土,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麦子也一样,它也有它的命数,还不是到夏天让镰刀割掉了。“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个啥;对磨,麦子能说个啥;被当成种子,麦子又能说个啥”。对于生命中出现的事情,我们能尽心尽力去做的,那就尽心尽力去做,至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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