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价而沽的人生

我读《论语》（192）

 

子罕篇

子贡曰：“有美玉如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待价而沽的人生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价值，价值的大小就要看其发挥的效用，这是商品社会的价值观。但是，一个人毕竟不是商品，不能简单地用是否发挥效能来断定他的价值。有的人很平庸，由于种种原因得到了重用，这并不能说明他价值大；有的人很优秀，但没有机遇发挥自己的效能，就不能说他一无是处。比如说孔子，他的理想是复礼，但他一生从仕的时间很短，他的政治主张始终没有机会施行，谁敢说孔子是毫无价值的人？

子贡问孔子：“有美玉如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韫，藏。椟，匣子。贾，两种解释，一是读jia，同“价”，价钱，善贾就是高价；一是读gu，商人，善贾就是识货的商人。沽，卖。子贡是商人，是商人的思维。古代人把玉比德，在这里指孔子，不过是块价值不菲的美玉。子贡的意思是孔子拥有高深的学问和崇高的道德，他是把自己藏起来呢，还是想找一个识货的人把你高价卖出去呢？

孔子回答：“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孔子说当然卖掉了，并且连说两次，可见他希望得到重用之心之急切。但孔子之“贾”又与子贡之“贾”不同，子贡是“求善贾”，而孔子是“待贾”。求，意味着请求于人，不自觉地就低人一等，这样容易被轻视、轻贱，是宝也不以为是宝，得不到珍视。同时，求人就会投其所好，会牺牲自己做人的原则，甚至放弃所坚守的理想，这是孔子所不齿的，也不可能去做的。孔子说他“待贾”，是说他等待时机，等待识宝的人。他明白，美玉再漂亮，藏在盒子里，不让人观赏，有用就成为无用。他要高价而沽，不但等待有人赏识他，还要让人知道他的价值，而重用他。

孔子一生都在“待贾”中，而不是“求善贾”。在古代，很多读书人都是“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把自己像商品一样卖出去，谋取功名，服服帖帖为帝王服务，挣俸禄。孔子他不是为了谋职位挣俸禄。如果孔子只是为了挣薪水，他就会乖乖听鲁国掌权的季氏的话，就不会对“季氏八佾舞于庭”这种违的礼的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就不会因为鲁国国君和季氏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愤而辞去相当于宰相的大司寇一职；也不会拒绝卫灵公封给他的大夫的待遇和俸禄。

孔子是有抱负的人，“待贾”就是等待机会，而机会又不会自动送上门，他就主动寻求机会。鲁国虽然重用了他，但没有完全采纳他的政治主张，并对他的措施进行阻挠，他就离开鲁国，周游列国，寻求采纳他的主张的国君。他要挽救礼崩乐坏的社会，让社会回归有序安定，而不是帮助诸侯争霸天下。他的主张与诸侯国国君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他不会为了高官厚禄而放弃自己的原则，最终是无果而返。

“待善贾”是春秋战国时期士人的共识，那些有才识之士都是待价而沽。成功者有之，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得到了周文王的赏识和重用，帮助周武王打下了江山。也有像孔子这样不得志者，他怎么对待？他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论语·述而》），没有得到重用，孔子没有怨天尤人，而认命，听从了上天的安排，就教书育人，成为至圣先师。

人生就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过程，其价值的大小取决于两个条件，一个是有人赏识你并重用你，一个是自身有较高的价值并能充分发挥其效用。一个人首先要有自身的价值，自身素质越高越好，不能是庸碌之辈；其次，当得到任用时，要在其位谋其政，不能庸政怠政，要恪尽职守，最大限度地发挥自身的作用，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有较大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