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感慨语文界太热闹,声音太杂,争论太多,新名词如过江之鲫,新流派如雨后春笋,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言语中似有不满和讥讽。更有一众怀旧者,喜欢回忆“我们那时候”,言下之意,现在的老师不潜心学问,不静心教书,写文章多是堆砌名词,哗众取宠,沽名钓誉。
这样的议论时不时见诸报端与屏幕。我猜想,恐怕在“我们那时候”,也有人在感慨“我们那时候”。当然,这也得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生活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环境中。否则,连感慨“我们那时候”,恐怕也是有风险的。
除非生活在万马齐喑、动辄得咎的年代,人都是想表达的。在我看来,对于语文这样的人文学科,有各种各样甚至千奇百怪的表达是一件大好事,新名词层出不穷,争鸣此起彼伏,更是难得的好事。每一个新名词,哪怕命名者就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刻意为之,也一定包含了他个人的创意、灵感和突破拘囿的冲动。
不用担心新名词扰乱心志,也不必害怕新流派搞乱思想。在自由的思想与表达市场上,优胜劣汰,大浪淘沙,假冒伪劣终归难以存活。与这种担忧更有价值的事情,是维护一个自由、开放和理性的文化环境,营造一个彼此平等、互相尊重、平心静气的学术氛围。
照雅思贝尔斯的说法,在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各个文明都出现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们,古印度有释迦牟尼,中国有孔子、老子……他们提出的思想原则塑造了不同的文化传统,也一直影响着人类的生活。
今天我们反复言说的很多话题和命题,其实都可以追溯到这个“轴心时代”。但这并无损于人文学科的价值。人文学科的价值,恰恰就在于对这些古老的话题进行反复的、连续的思考与赋意。海德格尔说文化是“蓄水池”,不妨以此做个譬喻:先祖们挖了个池塘,后来者都是注水人,而那滋润大地、源源不断的水流,就是民族文化。
说到语文教学,我们会反复提及类似“叶老说过”的表达,这只是表明叶老曾经表达过这个话题或者命题,并不意味着今天的人们就不用再思考了。有些人对当下的言论皱眉头,逻辑可能是:叶老都说过了,我们还说什么?叶老的著作是很多语文老师的案头读物,我也一样。但我依然觉得,叶老说了,我们也要说。叶老可以启发我们,但不能代替我们。而且,有时候,看起来我们与叶老说的是同一个话题,但实际上,内容与内涵可能截然不同。因为,时代不同了,背景不同了,宗旨与目的也就大相异趣了。
还有人喜欢说“这个问题早有定论”,这说法也是很荒谬的。这世界的精彩,恰恰就在于早有定论的事情很少,尤其在人文领域,除了一些基本的共同假设和公理,恪守“定论”往往意味着保守与僵化。
我们应该以喜悦的心态与开放的姿态面对语文的学术表达与争鸣。
目前语文界新名词很多,比如“生命语文”“亲近母语”“文化语文”“诗意语文”“智慧语文”……,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有人说这都是哗众取宠。我说,即便哗众取宠,恐怕也只是希望自己独特点,再独特一点。一个能够创制和确立概念的老师,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老师!
我相信,每一个新词儿的出现,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新的理解与思考,都会在不同的角度上刺激我们的想象和拓展,当然也会促进我们对语文教学的探索和掘进。
我为新名词鼓掌。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