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平
江苏省教育学会副会长、研究员、江苏省特级教师、教育部中小学语文课程标准研制组修订组核心成员。
从单篇到单元 从单元看单篇
陆志平
关于单篇教学与大单元教学的关系，我想了两句话：一句是从单篇到单元。我们以前一直比较习惯于单篇教学，现在要有单元的整体思考、整体设计。再一句是从单元看单篇。单元整体设计了，需要根据单元整体设计来处理单篇教学问题。
我们首先要看到，大单元教学是素养本位的。过去的教学当然不是不能培养学生的语文素养，但是，总体上长期延续的单篇分析的教学方法，把语文搞得支离破碎，语文教学千篇一律。从解题、时代背景、作者介绍、分段分层，到主题思想、写作特色，一路下来，形成了一个套路。每篇课文一个知识点、两个知识点，然后围绕这个去练习，基本上是知识本位的做法。以素养为本来设计单元，让单元发挥它的整体效应，整体提高学生的语文素养。那么，单元整体设计之后，单篇怎么处理呢？单篇是不是不要去教了？不是。文章总是要一篇一篇地学，问题是怎么学。
今天学习的统编版小学语文教材三年级下册第六单元，编排了《童年的水墨画》《剃头大师》《肥皂泡》《我不能失信》等四篇课文。根据过去单篇教学的方法，就是一篇一篇地教过去。现在进行了单元整体设计，提炼了单元主题：“童年百花园”，让学生在当下的生活情境中，讲述童年有趣的一些事儿。围绕“嘿，活灵活现的那一个”设计了几个任务，如：“咔嚓，留个影”“那些人和事”“居然成了剃头大师”“活灵活现写下来”。“咔嚓，留个影”，让学生讲他身边那些小伙伴的“调皮的日子”。这就把单元内容学习与学生当下生活联系起来，学生一下子就来劲了。接着，在“那些人和事”中，把《童年的水墨画》《肥皂泡》《我不能失信》调在一起；再把语文园地里面的“识字加油站”跟《童年的水墨画》配在一起，“词句段运用”跟《肥皂泡》配在一起，“日积月累”跟《我不能失信》连在一起，这就是整体设计，而且搭配得非常好。“交流平台”与《剃头大师》联系一起，同时又做了调整。“交流平台”设计的重点是疑难词语、难理解难懂的词语，现在调整为幽默诙谐、生动有趣的句子。《剃头大师》的作者正是用非常调皮的、有趣的、幽默的、诙谐的语言来表现一个儿童眼中非常有趣的事儿，表现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剃头大师》每一段都有精彩的词语。比如，“押进”理发店，“怕”做噩梦，“还怕”剃头，姑父“执一把木尺”在一旁“监督”，否则，小沙准会“夺门而逃”，谁都不欢迎这样的顾客，因为谁给他剃头，他就骂谁“害人精”，“看仇人的目光”，“总是一个老剃头师傅”来做他的“冤家”……每句话都很有趣，怎么从每句话、每个段落里面，从非常有趣的语言里，把活灵活现的人读出来？我觉得，这就是整体设计视野下的词语教学问题。最后，再来一个习作，“写写身边那些有特点的人——好玩的那些事”。这个设计就体现了一种整体感，是在儿童真实的生活情境中的任务设计，一种以发展学生素养为本的设计。这样的主题、情境、任务整体设计，激发了学生们学习的积极性和创造力。教师运用了“角色代入”的方法，我的理解是，写儿童的课文，让儿童自己来体验。学生自己吹起肥皂泡来多么有趣！然后，他写自己的体验，写自己的想象，这有得写，而且写得很真切。学《剃头大师》时，他们沉浸在课文之中，设身处地去读“表弟”“我”“姑父”，对人物和语言的理解也更进一层。
《童年的水墨画》课文插图
素养为本的单元整体设计，需要统筹目标、内容、主题、情境、任务、活动、评价、技术环境等各种元素。首先考虑的是目标和内容，这就需要仔细分析单元内容，研究原来编者所设定的教学目标。在研究内容的基础上，可以调整目标，丰富目标，拟定素养型的目标。目标不仅仅是知识技能目标，而是知识技能、过程方法、情感态度融合在一起的。素养型目标的设定，单篇设计不是不可以，但是覆盖面小，不如几篇文章在一起的时候综合效应好。目标设计了以后，就有一点整体感，再提炼单元主题。这个单元全是写童年的一些真善美的故事，一些调皮的日子里的有趣故事，于是，提炼一个主题“童年百花园”。单元整体设计的核心问题是情境和任务，要在单元目标内容分析、提炼主题的基础上，把这个单元放在一个特定的情境中，由特定的任务来完成学习。接下来就是安排学习活动，还有评价和新技术支持。这就是一个单元整体设计，是一个围绕目标内容的有主题、情境任务、学习活动、评价、技术支持的统筹安排综合设计。通过这样的整体设计，实现多重教育价值。整体设计之后回到单篇去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是在一个大的单元情境中，围绕单元任务进行学习。
《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欧洲理事会文化合作教育委员会编，刘骏，傅荣等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12-01）开篇就提出一个面向行动的语言教学理念，同时提出，要把语言使用者和学习者首先定性为人，社会的人，他们的语言学习是与具体的社会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他们需要在某一具体的社会行动范围内，完成包括语言活动在内的各项任务。如果说言语行为是通过语言活动实现的话，语言活动本身就是社会环境作用下的产物，正是社会环境赋予语言活动充分的意义。你看我们给学生一个什么环境，他自己成长的环境，儿童生活的环境，调皮的日子。这个环境中他的所有的言语赋予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跟我们成人世界的语言不同。他学到《剃头大师》里面那样的语言，学到儿童诗里面的语言，学到《肥皂泡》里面的那些语言，是在这样的儿童生活场景中的语言。这样的学习是一种任务学习，是带着生活中任务的学习，也会重视作为社会人的学习者所拥有并运用的认知力、情商和意志力。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一个行动学习或者任务学习过程中，他得到的不仅仅是语言，我们看到了学生们的身心发展、想象力的发展，学生的情商、意志力、认知力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发展了自己的综合能力，尤其是运用语言交际的能力，这是在以往知识训练的过程中所难以得到的。
《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
今天这个单元学习中学生的表现，充分说明了这种任务学习所体现出来的价值。我们说的语文大单元教学其实就是任务教学，同类的几个任务学习的语文大单元就组成了一个语文学习任务群。这是世界性语言学习的潮流。语言学习不是语言知识点的学习，它是在一种特定的社会情境中的语言活动，富有充分意义的一种语言活动。
因此，大单元教学设计特别强调情境和任务，单篇也要放在单元整体的情境任务中考虑。三年级上册第一单元《大青树下的小学》《花的学校》《不懂就要问》，都是写学校生活的课文。大青树下的小学是一个边疆的学校，花的学校是国外的一个学校，《不懂就要问》写的是孙中山小时候在学校里面学习的事儿。三年级刚开学，学生又进入校园了。我们就把这个单元学习放在这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做一个整体设计，“畅谈美好学校生活”。把“口语交际”里面的一个任务调到前面来，先分享暑假新鲜事儿；然后，再去说在新学期，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及我们怎么去开启新的学期。把学习与生活勾连起来，再从单元看单篇，单篇已经被赋予比原来更加丰富的教育价值，或者说，可以更加有目标、有重点地来组织教学。
《不懂就要问》课文插图
再比如，三年级下册第三单元课文有《古诗三首》《纸的发明》《赵州桥》《一幅名扬中外的画》，还安排了综合性学习“中华传统节日”。大单元设计提炼的主题为“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教学安排首先是中华传统节日，非常贴近儿童的生活。传统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和古人一样过节。读读古诗，想想我们现在怎样过节，说说你最喜欢的节日。儿童一下子就到了他们自己生活的时间空间，在真实的生活空间里面，去感受那样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然后，“一张用了一千九百年的纸”“一座走了一千四百多年的桥”“一幅名扬中外的画”，看起来还是一篇一篇的课文教学，但是，整体设计以后就不同了，大任务是向世界介绍灿烂悠久的中华文明。现在，我们学校里来了一位外国朋友，我要去向他介绍介绍。要去向人家讲，一座建了一千四百多年的桥，我们现在还在这座桥上走，为什么能在这座桥上走？为什么能够让人流连忘返？学生们就要去研究课文，要讲出来，告诉人家这座桥为什么能走一千四百多年，是因为坚固，怎么怎么坚固；为什么流连忘返，是因为漂亮，怎么怎么漂亮。理解并说清楚了桥不但坚固而且漂亮，以前知识点教学的目标也都实现了，这不是在教师讲解的过程中实现的，而是在学生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实现的。八年级上册第五单元选文与这个单元类似，《中国石拱桥》《苏州园林》等。根据初中教学的特点，教学设计与小学不同。小学要求学生向外国人介绍灿烂悠久的中华文明，初中则是研究古代劳动人民怎样用他们的智慧创造了灿烂的文明。比如说苏州园林、石拱桥，都是文明的印记，而作家又用他们的文字把这些表现出来，留下了文明的印记，现在，先探寻一下作家笔下所留下的文明的印记，再去我们身边寻找文明的印记。可以先设计一个人文博物馆，为中国石拱桥、苏州园林，做几张卡片，撰写解说词。以前教《中国石拱桥》《苏州园林》，要列数字、举例子什么的，现在这些知识点全落实了。可是，落实的方法不同，它是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去做，是学生自己做的。虽然也是单篇，可它是经过整体设计的。然后，还要去探寻身边的文明印记，学习茅以升是怎样去写中国石拱桥的，叶圣陶是怎样写苏州园林的，把自己身边的文明写出来。这就全部都打通了。
再比如，六年级第二单元安排了《七律·长征》《狼牙山五壮士》《开国大典》《灯光》几篇课文。教学时间大致在国庆节前，教学设计是让学生根据本单元学习内容策划国庆的多彩活动。比如，“我是开国大典小主播”“最美童声诵长征”“革命故事会”等等，最后再把策划的活动展演分享，写一篇多彩活动习作。原来教《开国大典》要去一段一段地讲，要把那样激动人心的场景讲出来，读出来。现在让学生去做小主播，这个任务跟内容的学习非常贴切，又是国庆多彩活动的一部分，这就是单元与单篇之间的一种巧妙的联系。《七律·长征》就是要读，要诵读。现在搞一个最美童声，大家都来诵读这首诗，这也是国庆节的一个活动。每个人都来读，要比赛，学生就更认真了。讲故事，讲自己心中的革命英雄，《狼牙山五壮士》《灯光》等都要去讲。怎样讲才能动人呢？学生要去思考，要去研究。这样，知识点落实了，能力点也落实了，像这样的一种单元整体教学和单篇教学之间是紧密联系的。从一篇一篇的单篇研究，考虑单元的整体价值，形成单元的整体设计；再从单元整体设计的视野，来看每一个单篇，它们都是整体中的一个部分，去考虑怎么组织教学。原来是4篇课文，现在还是4篇课文，可是现在发挥的教育价值不一样，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动力，学的效果也不一样。学生自始至终是自己在学习，是在完成一种语言学习的任务，而这种任务是综合的，是听、说、读、写都融在一起的。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情境中的语言学习任务的设计。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去学习一篇一篇的课文。
［本文是作者2021年4月13日在江苏省徐州市鼓楼区语文大单元教学观摩活动中的发言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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