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由宋奔鲁

                 梅庆吉

人们都知道，孔子是鲁国人，《论语·微子》篇“子路问津”章就直接说“鲁孔丘”。而《史记·孔子世家》则说：“孔子……其先宋人也。”孔子自己也说：“丘也，殷人也。”（《礼记·檀弓下》）要想说清楚孔子的身世，就得先从孔氏奔鲁说起。正是因为有了孔氏奔鲁这件事，才生发出后来关于孔子的一系列故事。

孔子先祖像

关于孔氏奔鲁一事，要从孔子六代祖孔父嘉说起。在孔父嘉身上，发生了两件与孔家至关重要的事件，一是孔姓始于孔父嘉。《孔子家语·本姓解》载：“弗父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胜，胜生正考甫，考甫生孔父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故后以孔为氏焉。”从孔父嘉往上推五世，就是弗父何，是孔子的十代祖。弗父何为宋湣公的长子，还有次子鲋祀，弗父何的弟弟。湣公死时，奖君位传给弟弟熙，是为宋炀公。鲋祀不服，将其叔宋炀公杀死，让哥哥弗父何继承君位，弗父何没有接受，让位给了弟弟，即宋厉公。为了感谢哥哥的让国之举，将栗（今夏邑）封给了他。从此孔子一支，从国君位置上降了下来，成为公卿。

孔父嘉像

那么在孔父嘉之前，他们姓什么？姓“子”，儿子的子。这个姓可不了得，那是商朝皇族的姓。关于孔子先祖的“子”姓，得从周公平定“三监之乱”说起。武王伐纣的第二年，武王就去世了，由他的儿子姬颂继承王位，即周成王，由周公摄政。负责看管纣王儿子的管叔，对此不满，散布谣言说周公有纂权野心，联合蔡叔、霍叔，还有纣王的儿子发动叛乱，史称“三监之乱”。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后，将商朝最后第二位国君帝乙的长子、纣王的哥哥、孔子十四代祖微子封于宋（今河南商丘），自然继续姓子。到弗父何，由国君降为公卿，发生了一次重大转变。从弗父何到孔父嘉，已经过了五代，就得改姓，不能再姓子了。孔父嘉的正确称呼为“子嘉，字孔父”，便以他的字为姓，开始姓“孔”。《孔子世家谱·纂要》载：“嘉为宋大夫，五世亲尽，别为公族，遂异子姓，而以字为氏。此我'子’姓改'孔’之始也。”

二是孔父嘉在一次进行动乱中被杀，他的后人在宋国失去了根基，开始逃亡鲁国。孔父嘉宋穆公、宋殇公时期，均为大司马。这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或三军总司令，典型的实权人物。可谁知孔父嘉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其悲剧竟然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孔父嘉有一个“美而艳”的妻子，一天外出，被太宰华督看见，“督说（悦），目而观之”，脸上露出贪婪之色，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跟着她转。为了能把美女弄到手，他想到了一个恶毒的办法，散布谣言，对孔父嘉进行人身攻击。他说：“殇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战，民苦不堪，皆孔父为之，我且杀孔父以宁民。”（《史记·宋微子世家》）转过一年，他就借机把孔父嘉杀了，既而霸占了他的妻子。殇公对华督的行为极为不满，接着他又杀了殇公，迎宋穆公的公子冯回国，立为君，是为庄公。华督也没得好死，没过多久，被南宫万杀害。

关于孔氏奔鲁，存在两说：一说孔父嘉之子木金父奔鲁。对此，许多文献都有记载。《孔子世家谱·纂要》载：“其子木金父避华氏之乱，奔鲁，因家焉。”《孔庭摘要》亦载：“嘉为宋殇公大夫，太宰华督欲作乱而惮嘉，于是先杀嘉，后弑殇公。嘉生木金父，避华督之乱奔鲁，因家焉。”宋胡仔《孔子编年》、明陈镐《阙里志》等书皆主此说。

木金父像

另一说为防叔奔鲁。《世本》即主此说：“孔父嘉为宋司马，华督杀之而绝其世，其子木金父降为士。木金父生祈父（一作睾夷），祁父生防叔，为华氏所逼，奔鲁为防大夫。”该书认为，孔父嘉被杀后，其子木金父并没有奔鲁，被降为士，在其封住了下来。直到其孙防叔，才逃到鲁国。《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亦主此说：“孔父嘉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皋夷父，皋夷父生防叔，避华氏之祸而奔鲁，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生孔子也。”支持此说的还有《史记》《孔子家语》等书。可问题是，华督杀孔父嘉并欲“绝其世”，怎么可能允许木金父居住下来呢？再说到防叔时，华督已死，怎么可能“为华氏所逼”呢？《文庙祀典考》就说：“盖以孔父既为督所杀，其子即当避祸，不得至防叔后奔鲁。”《孔氏家谱序跋宗图》也说：“窃意木金父至防叔三代，华督已死，无至此始避之理。盖述防叔奔鲁之由也。”意思是说防叔奔鲁，不过是叙述孔氏奔鲁的原因而已。当以木金父奔鲁为是。

防叔像

孔氏奔鲁后，最早定居在什么地方？按《孔氏家谱序跋宗图》：“防叔失名，为防邑鲁大夫，因字防叔。”由此得知，他们最早居住的地方为“防邑”。一般认为，防邑就是现在的曲阜防山镇。防山上有历代鲁国国君的墓地。孔子父亲叔梁纥去世后葬于防，就是葬回先祖最早定居的地方。

关于“防”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不是在曲阜，而是在费县。春秋时期，鲁国有两个防邑，即东防和西防。《左传·隐公九年》“公会齐侯于防”句下杜注：“琅琊华县东南，今属费县。”指的是东防。《左传·隐公十年》“郑师入防”指的是西防。防叔所治之防，是东防。清郑环《孔子世家考》卷一上说：“防，邑名。鲁有东、西防，此当为东防，在今兖州府费县东北。”钱穆在《孔子传》第一章也有过考证：“鲁有东防、西防，防叔所治为东防，在今费县东北。”在今费县东北二十余公里，有个古镇名叫方城，清代光绪年间其名字还叫“防城”。光绪二十二年（1896）《费邑古迹考》记载：“今县治东北四十余里，有数防城村，而防城集为大，俱无城址。迤北数里，有城址曰古城，当是华城。《府志》云：'华城即春秋防邑。’”光绪二十五年（1899）《费县志》记载：“防城集之北三里许，有城，遗址尚整，土人呼为东古城。”文中说的华县或华邑，为西汉至晋所设，其位置在方城里村，清时改为方城社，即今费县方城镇。有人分析，孔氏奔鲁之后，就一直定居在费的防邑。叔梁纥成人以后，为投靠鲁国贵族孟献子，才把家搬到曲阜来的。此可备一说。

孔子五代祖木金父，为孔氏奔鲁后的第一代。按《世本》上说，其父孔父嘉死后，他并未离开宋国，而是被“降为士”；《孔氏世家谱序跋宗图》上说，木金父奔鲁后为“鲁大夫”。其子祈父，一作睾夷或睾夷父，奔鲁后为“鲁大夫”，为孔氏奔鲁后的第二代。其子防叔，名不详，因“为防邑鲁大夫”，故称防叔，为孔氏奔鲁后的第三代。防叔生伯夏，“为鲁大夫”，为孔氏奔鲁后的第四代。伯夏生叔梁纥，因两次战功，被授予陬邑大夫的官职，为孔氏奔鲁后的第五代。

睾夷像

从木金父到叔梁纥，为孔子以上的五代祖，清雍正元年（1823）均被封王：木金父为肇圣王，睾夷为裕圣王，防叔为诒圣王，伯夏为昌圣王，叔梁纥为启圣王。曲阜孔庙东路崇圣祠内，供奉的就是孔子这五代祖的神位。正中间是肇圣王木金父，左为裕圣王祁父(睾夷)，右为诒圣王防叔，再左为昌圣王伯夏，再右为启圣王叔梁纥。除此之外，两侧还有颜回之父颜无繇、曾参之父曾点、孔伋之父孔鲤、孟子之父孟孙激配享。再外两侧还有周敦颐之父周辅成、张载之父张迪、程颐程颢之父程晌、朱熹之父朱松、蔡沈之父蔡元定配享。

伯夏像

崇圣祠这座建筑，历史上几经变迁。早在宋代，其功能是斋堂，即为举行祭祀时准备斋饭的地方。金代改为金丝堂。汉鲁恭王坏孔子故宅壁，发现了孔子九代孙孔鲋所藏古书，仿佛有金丝之声传出，便在此建金丝堂以志纪念。明弘治十三年（1500），重修孔庙时将金丝堂移至孔庙西路，在此建启圣祠，专祀孔子父亲叔梁纥。清雍正元年，追封孔子上五代祖先为王，将他们的神位移入启圣祠，更名为崇圣祠。

2022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