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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厢的前世今生(下集)

作者网名:老蝉说事
摄影时间:2016年4月30日
摄影地点:上海老城厢
摄影器材:小米手机
美篇编号:1088477
新浪微博:zwm551025@hotmail.com

  上海老城厢有个乔家栅。大家不要误以为我讲的是开在中华路上的那家以制作糕团而闻名的点心店,我是讲邻近乔家路的一条东西向的小路(或许称为弄堂更确切),它东接光启南路,西衔凝和路,整条路上都是居民住宅。

  光绪十九年(1893年),有位叫李一江的安徽人到上海叫卖自制的糕团,到了宣统元年他在乔家栅42号的地方开了一家“永茂昌”汤团店,由于汤团品种多、馅料足而闻名于市,一时间“到乔家栅去吃点心!”竟然成为当地民众的一句口头语,老板后来索性把店名也改为“乔家栅”了,这就是沪上知名度颇高的乔家栅点心店的由来。抗战时期上海沦陷,乔家栅点心店生意也十分清淡,1939年有位王汝嘉的商人以一千元银洋钿购买乔家栅的招牌,在今天的襄阳南路上又开设了乔家栅食府。解放后,1956年原来在乔家栅的老店也迁到老西门的新址经营。现在我们终于搞清楚两个问题:一是乔家栅点心店原来叫永茂昌汤团店;二是正宗的乔家栅点心店原本开在乔家栅。

  这是乔家栅42号的门口,当年安徽商人李一江就是在这里开设永茂昌汤团店,然后一炮打响成为沪上知名的点心店。现在此地是一户普通的住宅,外观一点也看不出店铺的样子来。

  其实到乔家栅去探访,一拐进这条小路就能看到旁边的支弄堂竖着一块“鸳鸯厅弄”的路牌,这非同一般的路名让人浮想联翩。
  鸳鸯厅弄南起乔家栅,北至蓬莱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弄堂。1843年上海开埠前这里曾经是老城厢的烟花巷,是烟花女子深藏的地方,所以路名就叫鸳鸯厅弄。在老城厢700多年历史长河中,妓女的活动场所在不断更换,200多年前,大部分秦淮妓女都在十六铺一带船上交易。但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些秦淮妓女从黄浦江船上陆续转移到岸上,转移到鸳鸯厅弄这一带。太平天国起义时期,江浙一带的富商都带着财宝逃到上海来避难,于是就有人到鸳鸯厅弄来玩宁波、上海高档妓女。后来随着租界的崛起,鸳鸯厅弄的妓女开始转移到离租界近的老北门一带,至于四马路上色情业的兴起那更是以后才有的事情。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上海滩最早的烟花巷就在老城厢鸳鸯厅弄。

  既然我们说到乔家栅的这个地名,那么历史上乔家栅的那道栅门又在哪里呢?让我们好好找找看。有了!在乔家栅的东端,光启南路216号的门口,这间平房的屋面斜坡上伸出一截的石头柱子(边上是卷曲的空调冷凝管),这就是当初栅门的门柱。前清时候,光启南路本来叫阜民路,取意“物阜民丰”的意思。这里曾经是一条重要的道路,过去在乔家栅栅门两边可是有清兵佩刀把守的,因为走过这道栅门和阜民桥、阜民坊的牌楼,前面就是上海县的县衙门,再向东还有书院学宫,所以这里称得上是从前上海滩真正的心脏地带。可如今却一点高大上的影子也找不到,望着面前那低矮破旧的民居和宽窄不一的旧路,不免让人产生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的观感来,老城厢真的是老态龙钟了。

  乔家栅的栅门门柱应该是一对的,除了216号居民屋顶伸出来的那一根,还有一根石柱在对面“雅敏食品店”的店堂墙壁内,这是我听这家食品店的人介绍的,门柱被包裹在屋子的角落里(“雅敏”两字的下方),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在老城厢,凡是用姓氏来命名的弄堂都是有历史的,背后可能还牵扯到上海滩某个名门望族的关系。望云路上的艾家弄就是这样的例子,艾家从前是大有来头的。

  听说姓艾的人都是孔子的后代,据《艾氏家谱》记载,为躲避秦始皇焚书坑儒的迫害,孔子后代有人“伏于山谷间菇艾中得免于难”。事后即改姓艾,并且举家迁往江西抚州。这其中有一支后来迁到上海,住在浦东三林塘一带。明代艾家出了一个精通医术的艾元美,在南京太医院任吏目。他有个儿子叫艾可久,嘉靖年间进士,官列太常寺傅、御史、衡州知州、南京通政使等职。艾可久后来把家迁到老城厢,也就是现在的艾家弄这块地方。艾可久的孙子艾庭槐娶了徐光启的孙女,受徐家笃信天主教的影响,艾家的人也全部跟着加入天主教会。艾家弄66号的老宅,曾经是中国第一个私人天主堂的所在地,过去这里还能找到仅存的一座天主教祭坛。

  艾家弄66号的前门是紧闭的一排排门板,从外面看不到什么。在它边上还有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弄堂通向里面,让我们走进去瞧膲。

  艾家弄66号一共有三进院落,朝南的头一进院子被一堵砖墙分隔开,透过砖墙上方的洞孔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上下两层雕花围栏的楼房门窗一律紧闭,看来房子空关已经多年了,这里曾经是艾家迎接客人到来的前厅,应该也是设天主教祭坛的地方。

  第二进院落是有人居住的,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有三、五个居民正坐着闲聊,他们虽然是这里的老住户,但多数人对艾家的身世一点也不了解,只有一位中年男子还知道从前艾家的祖上是在京城当御医的,他说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人来这里打听艾家的事情,看来对老城厢的故事感兴趣的远不止我一个人。

  再往里走是一个阴暗狭窄的天井,这里是第三进房屋,天井里有一排水斗,各家的水龙头高高低低杂乱地分布着,这显然是楼内居民集中用水的地方。

  我继续往里探寻,当穿过两扇黑漆大门便是外面的弄堂了,几个小妹妹正在后门奔奔跳跳地玩得高兴。如今这幢老宅与艾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听说艾家的子孙都迁居海外了,最后一位艾庭槐的后人王老太太也在早些年就去世了,现在住的全是后来搬入的外姓人,望着这鸠占鹊巢、杂乱无章的环境,我也只得遗憾地退了出去。估计中国第一个私人天主堂的祭坛早就拆毁了,说不定再过些日子连这里的老房子也要面临拆迁的命运,老城厢正被一幢幢新造的高楼大厦所覆盖,呜呼哀哉!

  在豫园高高的围墙东侧,有条叫安仁街的小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里走,到前面丁字路口还能看到另一条东西走向的梧桐路,梧桐路137号的门口现在挂着'豫园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的牌子,从前此地就是豫园的主人潘允端的老宅“世春堂”。

  过去本市民间有句老话:“先有世春堂,后有豫园”。明代嘉靖年间,四川布政使潘允端在上海县城安仁里兴建了豪华的宅邸,以侍养老父潘恩。这座豪宅的主厅取名“世春堂”,为楠木梁柱构筑,飞檐翘角,雕工精美。当时豫园尚未建造,那里还只是潘家的一块菜田。后来等到豫园修筑竣工,老父潘恩也已作古,于是豫园就成了潘允端供自己享乐挥霍的地方,而老宅世春堂却人去楼空,开始显得寂静荒凉起来。

  再后来潘家逐渐衰弱,崇祯十三年(1640年)徐光启的孙女潘玛尔蒂纳(教名)购得世春堂,将它改为一座天主教堂,名为“敬一堂”,以奉耶酥救世主为主保,同时在院内建造观星台。当时教堂门口的这条路,因为有法国传教士种植的云南悬铃木,大家误以为是从法国引进的梧桐树,就称呼这条小路为梧桐路,并且一直延用至今。以后,为了要与董家渡路上新建的圣方济格沙勿略堂有所区别,民间又称这里为旧教堂路。

  原来的敬一堂外观还保持着世春堂的旧样,内部装潢却完全按照西洋楼宇的格式。到了清雍正九年(1731年),皇上宣布禁教,没收各地的天主教堂,上海的敬一堂一度也改作关帝庙。直到咸丰十一年(1861年),由法军司令孟斗班出面干预,上海道台才同意归还老天主堂给教会,设在这里的关帝庙和敬业书院都迁出此地,天主堂中重新又传出颂经和唱诗的声音来。

  解放后,梧桐路137号改为梧桐小学,随后又更名为福佑路第一小学,最近再改为豫园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更替,使原来的世春堂面貌全非,就像一个九十高龄的老太,任由旁人为她在脸上涂脂抹粉,弄得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老城厢的巡道街原名水仙宫前街,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路,南起乔家路,北至复兴东路(肇嘉路),当初苏州巡道衙门就设在街的边上,所以后来就改称巡道街了。想当年,这是一条著名的马路,每年城隍老爷出巡,浩浩荡荡的队伍都要经过这里,狭窄的马路两边都跪满了善良的百姓,诚惶诚恐地迎接城隍老爷的到来,祈求这位已经被神化的父母官为自己带来平安吉祥,想想这种滑稽的场面实在令人感到有点发噱。

  巡道街136号就是水仙宫的遗址,水仙宫原来也是沪上的一大景观,《上海竹枝词》中有这样一段描述:“玻璃四面闻玲珑,铁柱中空气可通。玉镜银瓶相对设,恍疑身在水仙宫。”

  水仙宫的门口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当年过道上方的屋架还保存完好。据说水仙宫后来做了房管所的仓库,现在这里正在大兴土木进行翻修,让我还是走到里面去看一看。

  水仙宫本是道教圣地,里面原来供奉的是八仙中的吕洞宾,这里曾经是上海老城厢著名的道场。当初在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下,这位“妙道天尊”、“文尼真佛”没能保住自身的塑像,院中安放的香炉也不见了踪影,现在更是看不到一点点道观的影子。我进去时只见院子里搭满了脚手架,建筑工人正在场地上打扫,满天飞舞的尘灰慌得我掉头就跑。

  在老城厢巡道街的边上,还有一条曲尺型的长弄堂叫天灯弄,原名为素竹堂前,由于巡道衙门的煤气灯挂得很高很亮,像一盏天灯正好把弄堂内照得明亮一片,所以人们就称此地为天灯弄。

  书隐楼坐落在天灯弄77号,是上海唯一私人拥有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原来这里是明代上海四大名园之一“日涉园”的一小部分。日涉园早在明末就遭毁损了,而建于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的书隐楼却有幸被保存下来。它是目前上海保存较为完整的大型清代建筑,占地2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1000余平方米。书隐楼高高的围墙和黑漆大门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只有门口市政府所立的那块石碑彰显了它不同寻常的身份。

  我曾经两次在书隐楼的门外徘徊,却因为它是私人宅邸而不得入内参观。去年4月19日,我在一位老同学的热情引见下,终于跨进书隐楼那扇厚重的大门,得以一见它的真容。

  具有隐士风采的书隐楼,当初与宁波的天一阁、南浔的嘉业堂并称“明清江南三大藏书楼”。“书隐楼”三字的匾额是乾隆癸未榜眼、江西学政、后来又成为《四库全书》副总编的沈初所题。

  书隐楼最初是明代万历进士、刑部员外郎陈所蕴所建的日涉园的一小部分,后来陈氏家道中落,于是该地块就被清代浦东的名门望族陆明允购得,并作了相应的改建。等传到陆明允的孙子陆秉笏手中时,他又增建了一幢“传经书屋”作为书房和藏书楼。陆秉笏的儿子陆锡熊乾隆年间考取进士,是乾隆皇帝身边的红人,曾经与纪昀、沈初等人一起主纂《四库全书》。当时,陆锡熊请好友、同科进士沈初题写了书隐楼的匾额。以后书隐楼几经转手,最后被郭万丰船号的主人购得,现在郭家后裔居住此地。

  书隐楼的东部有门楼、轿厅、大厅;西部为内宅,前后为二进厅楼,中间为院子,两面有侧楼。此建筑的特色多精细生动的砖雕和木雕,砖雕在仪门、漏窗等处都雕镂山水人物,如:文王访贤、八仙登山、凤穿牡丹、松鼠葡萄等图案;木雕在门窗隔扇、梁枋裙板上有:梅兰竹菊、汉宫秋月、亭台楼阁、双狮戏球等图案。这幢清代豪宅堪称沪上旷世奇珍,能够流传至今真的非常难得。

  书隐楼的原主人郭俊纶先生,青年时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土木工程系,解放后担任上海民用设计院的工程师。他学的是正规的土木工程,但他极其热衷于中国传统建筑,在古典园林方面很有研究,而且能绘制传统的建筑园林的图画,他曾编辑过一本《清代园林图录》的画册,他是真正的古典园林专家。

  书隐楼在文革时期遭到致命的毁坏,这里一度开设有两家工厂,机器的震动和风雨的侵蚀,使这座有着二百余年历史的砖木结构的古建筑再也不堪重负了,书隐楼的横梁立柱在倾斜折断,书隐楼的墙砖屋瓦在碎裂掉落,眼前的书隐楼虽然已归还给原先的主人,但它再也不能恢复昔日的精彩和辉煌了,书隐楼快要坍塌了,那些支撑在它躯体上的木柱和脚手架,其保护措施只剩下象征意义,真是可惜啊!

  书隐楼在万般无奈之下,正逐渐走向了颓败和凋敝;在百年风雨霜雪的侵袭下,慢慢变成了废墟和荒园;直至最后演化为一堆尘土,被大风扬起撒向四方,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座江南名楼的最后归宿大概可以想像,望着眼前书隐楼的断壁残垣,我只能默默地低头向它致哀!

《书隐楼寄怀》
一条长长的弄堂,
隐居着一座江南名楼;
一堵高高的院墙,
隔断了一则百年旧闻。
您像藏在深闺的千金,
不容外人随意窥视;
您似压在箱底的华服,
不为家人私下触摸。
忘不了啊!您的花容月貌;
舍不下啊!您的锦绣衣纹。
您是我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
您是我千寻百觅的婚典嫁衣。
今天我想为您揭开蒙在脸上的薄薄面纱;
今天我要为您翻去压在箱内的厚厚衣裳。
书隐楼,你等着;
书隐楼,我来了!
(老蝉2015年4月25日笔)

老蝉2016年4月30日摄于上海老城厢
  欢迎继续关注我的美篇!
  
<备注>本集收录的书隐楼内景照片,摄于去年的4月19日。当时我经老同学的牵线搭桥,才有机会迈进书隐楼这座私家园林的门槛,并有幸聆听园主人郭俊纶先生的女儿介绍园内的情况,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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