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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牛传 | 左传拾趣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鲁国叔孙氏的掘墓人私生子竖牛竖牛是鲁国贵族叔孙豹早年流亡期间与一个不知名的民间女子所生的私生子。鲁国政坛三大家族(即"三桓")之一的叔孙氏,竟然差点儿毁在这个人手中。


1、宣伯的阴谋



鲁成公时期,叔孙豹的哥哥叔孙侨如(又名"宣伯",时任鲁卿,叔孙氏宗主。)与鲁成公的母亲穆姜(已故鲁宣公的夫人)私通。借着这层关系,宣伯异想天开打算驱逐鲁国另外两家世族季孙氏和孟孙氏的宗主季孙行父(季武子)和孟孙蔑,然后吞并季、孟两家的资产以壮大叔孙氏的力量和地位。季孙、孟孙、叔孙是长期把持鲁国政坛的三大家族,他们都是鲁桓公的后代,史称"三桓"。"三桓"之中季孙势力最大,鲁国正卿(即执政大夫)一般由季氏族人担任。宣伯(叔孙侨如)想要驱逐季孙行父和孟孙蔑的想法实在太过乐观。或许是预见到哥哥的图谋非但难以成为现实,而且极有可能为家族带来灾祸,宣伯的弟弟叔孙豹未等哥哥行事便先行一步离开鲁国,去往齐国居住避祸。

时值晋、楚两大霸主之间爆发名上有名的鄢陵大战,鲁国属于以晋国为首的中原阵营,鲁成公亲自率军参战。出发之前,成公的母亲穆姜为他送行,同时对他提出了驱逐季孙氏和孟孙氏的要求。鲁成公并不傻,他知道这事完全出自母亲的情人叔孙侨如(宣伯)授意,也非常清楚这事根本不靠谱——除了将鲁国政坛搞得一团糟之外。所以,他借口要先完成晋国交办的战事,说:"等我回来再听您安排。"试图以此拖延不办。穆姜大怒,恰好此时成公的两位庶弟(鲁宣公与妾所生,和鲁成公同父异母)公子偃和公子鉏从他们面前快步走过,穆姜顺手指着两人对成公说:"女不可,是皆君也。"意思是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废了你,这两人随便哪个都可以作鲁君。鲁成公担心母亲鲁莽行事,就先在坏隤(鲁邑)驻扎,安排人加强国都宫室的各种完备警戒工作,等这些事情基本妥当之后才开拔奔赴鄢陵战场。为此,鄢陵之战鲁成公比其他诸侯晚到了一些。
战后,晋国组织参战国在沙随聚集,谋划讨伐郑国(当时郑国投靠楚国)。宣伯借机传话给晋国大夫郤犨说:"鲁君故意停留在坏隤,是在观望,看哪方能取得胜利,所以迟迟不来。"晋国当时治有四军,除传统的上、中、下三军之外,另有一支部队,称为"新军",郤犨时任新军将,是晋国八卿之一,负责主持东方诸侯事务。他听信宣伯的话,又从宣伯那里收受礼物贿赂,就在晋厉公面前诽谤鲁成公。晋厉公表示很生气,因此在沙随峰会上拒绝接见鲁成公。
这年秋天,鲁成公再次率军参与晋国领导的伐郑之战。临行前,穆姜又一次提出驱逐季氏与孟氏的要求。鲁成公则再次如法炮制,做好各项警备防范工作之后才出行。而宣伯也再次派人传话给晋国大夫郤犨说:"鲁国有季氏和孟氏,就好像晋国有栾氏和范氏,国政都由他们把持。现在季、孟两家合谋说:'晋国政出多门,鲁国不能再追随晋国。宁可事奉齐国和楚国,就算是亡国,也不再追随晋国了。'所以晋国若想继续领导鲁国,就请截留季孙行父(当时季孙行父率军与晋国部队在一起)并杀了他,我来杀孟孙蔑(孟氏留守国内)。只要除掉这两人,鲁国将一心事晋,不再生二心。鲁国无二心,其他诸侯国也必将完全服从于晋国。不然,等鲁君和季孙归来,鲁国必将背叛晋国。"
九月,诸侯驻于苕丘,晋国人抓了季孙行父。此时鲁成公已率另一支队伍踏上归国途中,听说季孙被擒,部队就在郓邑停留下来,鲁君派大夫子叔声伯前往苕丘斡旋求情。
子叔声伯时任鲁国卿士,是"三桓"之外鲁国政坛颇有分量的人物。晋大夫郤犨想策反声伯,他说:"如果能够内除孟孙蔑,外止季孙行父,我将致力于把鲁国国政交给先生,而且与先生的关系将比鲁君更紧密。"子叔声伯未为所动,应答道:"侨如私通穆姜,图谋取代季、孟两家,这些情况想必先生都有所耳闻。如果真要除掉季、孟二氏,无异于彻底背弃鲁国而加罪于鲁君。如果晋国还不想抛弃鲁国,看在周室先贤周公份上,使鲁君还能够继续事奉晋国,那季氏和孟氏就是鲁国所倚靠的社稷之臣。两家朝灭,鲁国夕亡。鲁国靠近晋国最大的强敌楚国,一旦因内乱而投靠楚国,晋国只怕欲救之而不及。"郤犨不想听声伯这番道理,继续劝他说:"你只要配合此事,我将出面为你请求封邑。"声伯说:"我只是鲁国一介小官(声伯自谦),怎敢倚仗大国之势寻求个人厚禄?我此番前来为季氏求情,是承国君之命,若有幸得到晋国同意,那拜先生所赐则多得多了,我个人又夫复何求?"
作为盟主,晋国自有明白人。关键时刻,晋国大夫范文子(士夑)对晋国执政大夫栾武子(栾书)说:"季氏在鲁国已先后辅佐两任国君(鲁宣公和鲁成公)。季氏作风朴实,平时家中妻妾不穿帛衣,马不食粟(不喂精粮),这难道还不能称为'忠'吗?晋国如果听信谗言而背弃忠良,又如何领导诸侯呢?再如眼下这位子叔婴齐(即子叔声伯)能够全心全意为国家利益谋划而毫无二心,如果完全不顾及他的请求,这是背弃善人啊。您应当慎重考虑!"栾书是个明白人,士燮一席话让他瞬间就明白了个中利害关系,于是表态赦免季孙行父,让鲁国自行和平处理此事。
当年十月,鲁国驱逐叔孙侨如,鲁君与诸大夫就此盟誓,其盟辞云:"毋或如叔孙侨如欲废国常,荡覆公室!"意思是大家都不得效法叔孙侨如败坏国家纲纪,倾覆公室。叔孙侨如随即流亡晋国。年底,季孙行父与晋大夫郤犨在扈(齐地)结盟,双方达成和解。归国之后,季孙行父杀了成公的庶弟公子偃——据称他参与了叔孙桥如的阴谋。作为三大家族之一的叔孙氏在这场动荡中除了宗主侨如被逐之外没有受到额外追究,侨如离开之后,季孙氏从齐国迎回侨如的弟弟叔孙豹,立为叔孙氏宗主。
搞笑的是,叔孙侨如流亡晋国期间,竟然又与齐国时任国君齐灵公的老妈——声孟子好上了。《左传》说"齐声孟子通侨如",意思是声孟子与侨如勾搭私通。大概对这位来自鲁国的情人爱得不可自拔,声孟子给了侨如齐国上卿的地位,列于齐国两位顶级大佬国氏与高氏之间。不过,叔孙侨如这回总算吃一堑长一智,说:"我不可以再犯同样的过错。"于是主动离开齐国,跑去了卫国立足。侨如在卫国,竟然也混到卿——顶级大夫的地位,真可谓奇葩中的战斗机!


2、穆叔的梦


穆叔就是叔孙豹,他父亲叫庄叔得臣,《左传》记载得臣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宣伯侨如,老二穆叔豹。你会发现古人的名字实在非常之多,同一个人有各种叫法,《左传》甚至会在同一段文字当中对同一人不加说明地同时使用两个以上不同的名称,读者不看后人注释的话基本上当场就晕了。我之所以时而变换某人的称呼,基本上是遵照《左传》的用词习惯,不得已而为之,。
穆叔(叔孙豹)当初离开鲁国避居齐国时途经一个叫庚宗(鲁地,今山东泗水县)的地方,当地一个女子私自接待他并留宿家中。自荐枕席之后,女子询问叔孙豹何故出行在外,他告以实情,次日女子哭着送他离去。
叔孙豹到齐国之后,娶了齐国政坛大佬国氏家的女儿,生下孟丙、仲壬两个儿子。有一天叔孙豹做了一个相当诡异的梦:他梦见自己被天压住,就快要忍受不了时,回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肩颈佝偻、双目深邃、口鼻像猪那般模样的人,叔孙豹未加思索便高呼一声:"牛!救我!"然后就在那人的帮助下挣脱了身。第二天一早,叔孙豹将全体手下召集在一起,没有发现一个长得像梦中怪人的。无奈之下,叔孙豹将梦中怪人的相貌特征告知大家,要求大家记住以便有朝一日或可寻访而得。就这样,穆叔在齐国安顿下来,摆脱了哥哥宣伯的阴影,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3、竖牛登场


且说宣伯(叔孙侨如)大事不成被驱逐出境,他也投奔到了齐国。兄弟相见,穆叔设宴接待兄长。席间宣伯说:"因为咱们的祖先的缘故,鲁国将会保存咱们这一宗,到时候一定会召你回去接替我。等鲁国前来召你,你会怎么做?"穆叔回答说:"我早就想回去了。"
果然,当鲁国召回穆叔的消息一到,叔孙豹立即不告而归(没有知会齐国就走人了)。个中原因大概是看到哥哥前祸未了,刚到齐国又与齐国太后声孟子勾搭上,厌恶哥哥为人且担心再起祸事,只能有多快跑多快了。叔孙豹回到鲁国,接替哥哥成为叔孙氏宗主,官居鲁卿,总算修成正果。
叔孙豹回国立足之后,他羁旅途中偶遇的妇人找上门来,献上一只野鸡。依古礼,只有士才执野鸡,妇人以此告诉叔孙豹表示她有一个儿子。叔孙豹询问妇人她儿子的情况,妇人回答说:"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能够拿着野鸡跟随我了。"叔孙豹召见妇人的儿子,赫然发现前来见拜见的男童相貌竟完全与自己当年梦中所遇之人无异。叔孙豹旋即将当年的一众随从召集一处,大家都说这就是大人当时所描述的梦中之人。叔孙豹没有询问孩童的名字,随口喊道:"牛!"那小孩则应声答道:"在!"事无可疑,叔孙豹当即给了小童一个官职,尽管此时这孩子未及弱冠。从此,人皆称该孩童为"竖牛"。"竖"者,小也,官小称竖,齿幼亦称竖,所以叫竖牛。
叔孙豹一直宠爱竖牛,等他长大后,就将叔孙氏的家政交给他打理。叔孙豹当年从齐国匆匆返回时没有带上他在齐国的家眷,他在齐国所娶的国氏女子,后来嫁给了他的齐国朋友——大夫子明。叔孙豹对子明娶了自己的妻子非常恼怒,等国氏女为他所生的两个儿子孟丙和仲壬稍长,他就将二人接回了鲁国。不出意外的话,叔孙家族的继承人未来将从国氏女所生的这两个嫡子中产生(正常情况下由嫡长子继承)。殊不知,此时竖牛的心里早已开始了他自己的盘算。


4、竖牛乱叔孙


鲁昭公四年,距本故事开头所述宣伯作乱、穆叔奔齐已有三十八个年头,叔孙豹现在已年过六旬。这一年,穆叔田猎于丘莸(丘莸乃地名,今不详),不幸染病,回家后便一直卧床。竖牛随即开始施展他的阴谋——扰乱叔孙家族并趁机据而有之。换言之,竖牛企图长期把持叔孙家产。
竖牛一开始想强拉孟丙结盟,要他追随自己,遭到孟丙拒绝。而叔孙豹眼见自己身体不好,就开始着手安排将嫡长子孟丙推上继承人的位置,让他逐渐接替自己。为此,叔孙豹替长子孟丙造了一口钟,说:"你还未展开交际,大夫们还没有正式接纳你。我为你造了这口钟,你来宴请大夫,举办一次钟的落成仪式。"叔孙豹欲借此仪式将长子正式推上政治舞台。
孟丙奉父亲之命开始筹备宴会,等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让负责家政的竖牛前去请示父亲定日子。竖牛进入叔孙豹内室,并未禀报宴会择日的事情,出去之后却假穆叔名义告诉了孟丙一个日期。孟丙不知有诈,如期宴请鲁国大夫。那天,卧病在床的叔孙豹听到外面有撞钟之声,觉得奇怪,就将竖牛叫来询问原因。竖牛说:"孟丙举办落钟仪式,宴请大夫,还请来了齐国的子明为座上宾。"子明擅自娶了公孙豹在齐国的妻子,孟丙、仲壬算是其继子,公孙豹对此一直怀恨于心,竖牛故意说子明在场,为的是激怒于他。果然,公孙豹闻言大怒,挣扎着要下床出去发飙,竖牛阻止了他。等宴会结束,宾客散去,竖牛以公孙豹名义带人将孟丙抓到郊外直接杀了,借此除去了他把持公孙家族的第一个障碍。
孟丙既死,竖牛又强拉老二仲壬联盟,要仲壬追随自己,但同样遭到拒绝。仲壬与鲁昭公的御士(为昭公驾车者)莱书关系好,莱书某天拉了他一起入宫游览参观,恰好撞见昭公。鲁昭公也许是喜欢仲壬这个小伙子,就赏了他一块玉环。因为是国君所赐,仲壬不敢私自处理,一回家就把玉环交给竖牛,请他入禀父亲。竖牛故技重施,假装入内打个了转然后出来将玉环交还给仲壬说:"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他让你自己佩戴。"仲壬于是高高兴兴照办。
不久,竖牛故意向叔孙豹建议道:"安排仲壬朝见国君如何?"竖牛故意建议叔孙豹立仲壬为家族继承人,让他正式登台露相。这番话貌似正当,实则暗藏杀机。因为这种建议根本轮不到他来提,这完全是叔孙豹个人的事。所以叔孙豹闻言很是诧异,当即反问道:"何出此言?"竖牛回答说:"你不安排他朝见,他自己已经去过了,国君赐给他一块玉环,他也自作主张戴在了身上。"叔孙豹再次大怒,下令驱逐仲壬。仲壬无奈,一溜烟跑回齐国投奔他老妈去了。
不久,叔孙豹病情加重,到了不得不确立继承人的时候。他想起了被赶走的仲壬,下令把他从齐国召回,竖牛表面应承而实际无所动作。到了这时,英明一世的叔孙豹终于醒悟他从头到尾都被耍了。叔孙氏的家宰杜泄入内面见宗主,病入膏肓的叔孙豹告诉杜泄,竖牛不给他送饮食,自己又饥又渴,即将困死病床。说完,他指着床边的一把戈,要杜泄去把竖牛杀了。杜泄虽忠于叔孙氏,此时却断然拒绝了宗主的要求,他说:"人是你梦寐以求的,他来了,你也一直信任,现在为何又要杀他呢?"其实,杜泄不杀竖牛完全出于现实的理由:叔孙豹此时已无力主持大局且时日无多,杜泄自己也未必有能力杀掉竖牛,即使成功也无法面对和处理后面一系列事情。
察觉到公孙豹的意图,竖牛干脆对外宣布:"夫子病重,不想见人。"从此将一切人等挡在门外。饮食送来,放在东西厢房,竖牛把食物倒掉,然后让人将空盘子撤走,制造主人已经吃完了的假象。到了十二月癸丑(二十六日),叔孙开始水米不进,两天之后就死了。


5、 杜泄葬叔孙豹


杜泄是叔孙氏的家宰,鲁昭公命令他负责安葬叔孙豹。竖牛知道杜泄是属于对自己不利的人,于是贿赂大夫叔仲带(叔仲氏是叔孙氏的别支)和季氏家臣南遗,请他们在季氏面前说杜泄的坏话以借机驱逐他。
杜泄打算以卿的规格安葬叔孙豹,并用当年周王御赐的路车作随葬。路车是只有天子或诸侯才有资格乘坐的车子,周王有时用来赐给诸侯或公卿大夫。十一年前也就是鲁襄公二十四年,叔孙豹代表鲁国前往周室朝见,周灵王以其有礼而赐以路车。这在大夫是极高的荣誉,所以杜泄想将此车用作随葬。季氏家臣南遗受了竖牛的贿赂,借机向季孙氏进言道:"叔孙氏没有乘坐过路车(没有资格),为什么葬礼上要用呢?何况国之正卿都没有路车,他是副卿,却用路车随葬,这样算不上正当吧?"
季孙宿认为南遗说得有理,于是要求杜泄在葬礼上去掉路车。杜泄不同意,说:"夫子领受国君的命令前往朝见周王,王念及叔孙氏旧勋而赐给他路车。夫子归国之后不敢私自拥有而致之国君,国君不敢拂逆周王之意而赐还给夫子,并且令三位主要官员记载此事。您为司徒,负责记录人员;夫子是司马,负责记录车服;孟孙氏为司空,负责记录功勋。今夫子一死,大家就把当年国君的命令抛弃了。官方的记录还保存在内府,这样做相当于废弃三官之职。国君颁发的车服,如果生时不敢使用,死了也不能用以随葬,那要它何用呢?"季氏无话可说,这才准许杜泄用路车为叔孙豹随葬。


6、舍中军——鲁国的第二次军改


叔孙豹死后,季武子提出实施第二次军改。鲁国的第一次军改发生在二十五年前的鲁襄公十一年,也是由季武子主导,鲁国设立三军(一般大国才有三军,论规模和实力鲁国算不上大国),由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各领一军,相关军赋也由各家征收管理,所谓"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也。通过上次军改,鲁国军政实权进一步落入"三桓"家族,公室权力大为削弱。
二次军改,则所谓"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即撤销中军,将鲁公室一分为四,季孙氏独领其半,孟孙氏和叔孙氏合占一半。鲁国的土地、民力、税赋被三家按上述比例瓜分,国君所需耗费则由三家分摊纳贡。至此,鲁国军政尽归"三桓",鲁君彻底沦为虚君。齐国大夫女叔齐评论说:"公室四分,民食于他,莫思在公,不图其终。"意思是说鲁国公室被"三桓"分成四分,百姓皆赖大夫生活而不在意鲁君。
当季武子提出撤销中军时,竖牛首先跳出来表忠心,说:"夫子固欲去之。"意思是叔孙豹早就想这样做了。叔孙豹死于上年末,军改实施于来年初,此时叔孙氏还停尸未葬。季氏将记录政策变化的策书交给杜泄,让他祭告于叔孙之柩,说:"先生本就想裁撤中军,现在已经实现了,故此告知。"杜泄说:"夫子从来没有撤除中军的想法,所以当年才与大夫们在先君僖公的庙前盟誓,同时还在五父之衢(鲁街道名,在今山东曲阜)赌咒发誓。"杜泄接过策书扔在地上,率领送殡的一众将士大哭于叔孙灵前。
叔孙豹的灵柩将行,叔仲子(叔仲带)又向季武子进言说:"我从子叔孙那里得到命令说:'非善终者,送葬则由西门出。'"叔孙豹时年七旬左右,但实因饥渴三日而死,所以算不上寿终正寝。而西门不是鲁都的正门,叔仲子这样说,无非是想降低叔孙豹葬礼的规格。季武子于是命令杜泄出殡时走西门。杜泄说:"卿的丧礼从朝门出,这是鲁国的礼仪规矩。先生执掌国政,礼仪未改而临时变易,臣下怕犯死罪,不敢从命。"于是坚持走正门,等葬礼完成,杜泄随即离开鲁国远走他乡。据说杜泄去了楚国避难,这一说法来自五代后晋时所编《唐书》,实情是否如此则不得而知了。


7、终斗


当叔孙豹的死讯传到齐国,仲壬立刻动身返回鲁国,一则奔丧,一则欲继承家族。季武子认为仲壬既是叔孙氏仅存的嫡子,就想立他为叔孙氏宗主。季氏家臣南遗立马跳出来反对,说:"若叔孙氏强大,则季孙氏削弱。目前的形势是他们家自己乱作一团,先生不如耳不闻、目不见,岂不更好?"季武子当然明白竖牛和南遗他们背后的小动作,但他更明白"三桓"家族此消彼长的利害关联。经南遗这么一说,他也就干脆不闻不问,任他们明争暗斗去了。
季武子一放手,南遗立即鼓动国人帮助竖牛攻打仲壬,双方在长府(鲁国藏财货、武器的府库)的庭院展开大战,仲壬被射中眼睛而死,竖牛一方获胜。为表达对南遗的感激,竖牛把叔孙氏东部领地中的三十邑送给他。
仲壬死,竖牛从叔孙豹的其他庶子当中挑了一个叫叔孙婼(叔孙昭子)的立为宗主,由自己来辅佐,他认为这是自己执掌叔孙家族大权的有效方式。不过,他想错了。


8、竖牛的结局


叔孙昭子即位之后,召集族人商议,他说:"竖牛祸害叔孙氏,大乱纲常,杀嫡立庶,分离家业(指将三十邑送南遗),以求脱罪。竖牛之罪,罪莫大焉!为叔孙氏计,非杀掉此人不可!"回顾竖牛投叔孙氏以来数十年间所作所为,叔孙族人心中想必都有同感,既然新任宗主发话,大家的反应自不必说了。
竖牛万万没想到自己亲自挑选的人立马就背叛了他,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逃命。不过,想要亡命天涯的竖牛忙乱之中再次犯下致命错误——他选择逃往齐国,而孟丙、仲壬的儿子们正在边境拭刀以待
竖牛被他仇人的儿子杀于齐、鲁边境,头被割下弃于宁风(齐国边境某地)野外的荆棘丛中。
孔子说:"叔孙昭子不酬报竖牛拥立自己之功,而选择服从家族整体利益,这是难能可贵的。周任(周代早期著名史官)曾说过:'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大概就是这样吧。"


9、 "三立"之说


鲁襄公二十四年(前五四九年),叔孙豹出访晋国。晋国正卿范宣子(士匄)接待叔孙氏,期间两人就"怎样才算不朽"这个话题进行了一番讨论。范宣子举范氏自舜、夏、商、周以来繁衍生息、延续不断为例,认为可称为"不朽"。叔孙豹则说范氏的情况可以称之为"世禄",而不是不朽。叔孙豹随即就"何谓不朽"这个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当中的"立德"、"立功"、"立言"就成了中国古代著名的"三立"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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