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芒种

文/戴维乔

四月廿三日。芒种。

节气，一向文气。如果想当然，难免会曲解、误解，徒增笑耳。

小时候看大人们整天劳碌，晨曦出门，煞暗进门，忙着割麦、孵秧子、种豇豆、种绿豆、种赤豆、种芝麻……便自以为是地望文生义，竟道芒种即是忙种。尽管按照《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注芒种“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是指大麦、小麦等有芒作物种子已经成熟，晚稻等作物可以播种，意思大概不错，但到底曲解了“芒”字。

好在节气本就是为指导农时而生，只关乎田里的稻麦、地头的豆蔬，哪怕讲到些漂浮的云、穿堂的风、飞动的虫以及应时而鸣的鸟，也仅仅是为着农计的参照，无关风月与情调。

直到有一天，槿柒绽开了苞，凌霄窜上了墙，茉莉顶着圆润的白珠子，一丈红伫立在路边，石榴红烈似火，栀子瞬间浓香四溢，白兰如象牙般醇蕴，给人一低头的温柔。枇杷黄了，杏梅黄了，李子红了，桃子尖头红了，杨梅开始上市了。天日一日长过一日，早上的鸟声一日早过一日，夜里的虫声一串接着一串……

旧时相识，年年如斯。自然而然的明了，因为不期而然的观照，不禁会心一笑。有时舍不得独赏，便用手机一一拍照，贴在微信朋友圈里。日子就这样过着，或鲜活，或平淡。即便有时不再全心全意地经营，它们依然自若地过着。日升月恒，春去夏来，按部就班的日常中总有一份别样的情味。

北魏《齐民要术》说：“芒种节后，阳气始亏，阴慝将萌，暖气始盛，虫蠹并兴。”是说芒种之后，夏天炎热闷湿的天气即将来临，虫蠹滋生很快。这种天气，正是我们常说的“黄梅天”。历法上的梅天，依照节气芒种推算。《清嘉录》说：“芒种后遇壬为入霉，俗有‘芒种逢壬便入霉’之语……至第十日遇壬，则霉高一丈。庋物过夜，便生霉点，谓之黄梅天。”我乡则有“先拣芒种后拣霉”的说法。

梅天阴晴不定，闷热难熬，再怎么“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再怎么“丁香”，再怎么“柔软的苏州音”，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一番。但梅天的雨水，确实是好。人们多在这个时候准备缸甏收蓄雨水，据说甘滑胜过山泉，水味经年不变，是烹茶待客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