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心目中，西方人一向都是相当开放的，完全不同于我们中国人的含蓄，尤其表现在绘画艺术当中更是如此。
我们常常会有一种深深的疑惑：为什么西方古典绘画中会有那么多的裸女呢？他们真的这么直白、没有一丝含蓄的传统吗？
要是你去问欧洲人，欧洲人可能会这样解（jiao）释（bian）：
我们欧洲人，也不是特别好色，独爱裸体；这不是因为，我们的文明源头，恰好是希腊和罗马；希腊偏偏是个气候温暖的地儿，大家一高兴就脱个精光；于是就觉得跑马拉松、扔铁饼、掷标枪，保卫城邦的裸男裸女最美；人体太美啦，所以希腊人描绘神，都长了完美的人体……如此这般，我们也只好爱裸体啦。
听起来冠冕堂皇，无法反驳。
1500年前后，意大利开始文艺复兴，复兴的就是古希腊罗马的审美传统，于是艺术家们就开始大量创作裸女像。
比如说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
等到二十五年以后，威尼斯的乔尔乔内画了《沉睡的维纳斯》。
二十八年后，乔尔乔内的师弟，也是一代大师提香，画了《乌尔比诺的维纳斯》。
现在你们可能发现了，16世纪的意大利男人真的很爱画维纳斯。
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在欧洲，你不能画裸女——有伤风化啊。所以，就得假托是维纳斯，这才能名正言顺：反正对于古希腊古罗马的神仙们而言，衣服不是可有可无的多余物件吗？
但是《乌尔比诺的维纳斯》这画，除了标题，基本上就看不出哪里像是一个女神了——不像波提切利那幅画，至少维纳斯还站在贝壳里呢。
那时欧洲并没成型的艺术市场，基本是画家和委托人单线联系。这画是当时的乌尔比诺公爵，刚结婚，想要幅画挂家里。提香就找了威尼斯第二名妓莫洛做模特，画了这张大画：您挂家里去吧。
这画其实去掉标题，就是个裸体美女而已。而且比起波提切利那副圣洁状，这画里其实充满了性暗示。
但是，咳，反正是贵族们私藏的，画就画吧。
事实上，这种“把裸女画成女神”的套路，后来许多人都学会了。画完《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的十七年后，提香又画了这个《镜中的维纳斯》。
但是，画裸女成了套路后，一个新的问题出来了：
裸女裸男，如果单纯袒露着，就太直白了，而且缺乏美感；实际上，提香的那位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用手遮着腹股沟，就是个大争议事件。有人觉得这是矜持，有人觉得这是勾引。结果姑且不论，后人怎么能够遮掩一下，制造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呢？
大半个世纪后，荷兰人鲁本斯也来了个《镜中的维纳斯》，就很聪明：露个裸背给你，想看正面？请您自己穿越进画里去看吧！
西班牙人委拉斯凯兹是被鲁本斯劝去意大利学习、又去西班牙王室当御用画家的，当然也有样学样：来，画个裸背！——实际上，有些论者认为委拉斯凯兹这幅画已经露骨得过分，完全去掉了形象的神性，简直就是个地道的俗世女人，带有挺强的性暗示，可人家还是《镜中的维纳斯》，你没法挑了。
意大利人圭多-雷尼这画，乍一看就是裸妈陪孩子玩儿，但一安上一个有逼格的名字《维纳斯和丘比特》，立刻就合理了。
18世纪法国的洛可可大宗师弗朗索瓦-布歇，被19世纪的农民画家米勒认为道德堕落。堕落在哪儿呢？看他画的维纳斯就知道——他老人家根本不想画女神，就是画艳情场面来着。当然，为了不那么露骨，他很聪明的用聊胜于无的薄纱，遮挡了一下关键部位。
你以为布歇只会画维纳斯吗？当然不是，他还会月亮女神狄安娜！——当然，也是挑人家刚出浴的时候画。
到了18世纪末，法国流行新古典主义。其实新古典主义源起，也是趣味更迭——路易十四喜欢黑檀木、金闪闪的大漩涡，路易十五喜欢白背景、绿藤萝、婉曲纤细的线条；路易十六就喜欢直线、古典故事、英雄裸体。于是那时节，裸体肖像层出不穷。
戈雅这幅《裸体的玛哈》大家都熟，画的是一个斜躺在绿色土耳其长椅上的摩尔女人。但是，你如果知道，这玩意是西班牙首相跟他订的，然后藏在一个私人小橱柜里，自己工作累了才偷偷拿出来欣赏，直到1810年才被入侵西班牙的拿破仑侵略军公之于众，感觉如何？
安格尔的一个厉害之处在于，他不再满足于“裸体的二次元女人都是女神”。
他画了两幅画。
明明想画裸女，但为了不伤风化，就设定这俩姑娘都是奥斯曼土耳其的宫女，而且一个是斯拉夫妹子，一个是阿拉伯妹子，都没有高贵的日耳曼血统，这样就栽赃嫁祸，把祸水倒到东方国家（主要是万恶的奥斯曼帝国）的宫廷里去了。总而言之，这意思是：裸女这玩意，要么是希腊女神，要么是东方女人，跟我们西欧的现实世界是没关系的……
当然，到了基督教会势力没落的19世纪后半段，大家也不掩耳盗铃了。虽然马奈画《草地上的午餐》，还是要遭人诟病会教坏小孩子，但自那之后，裸女就成了一种美术符号。
结果就是像雷诺阿和塞尚这些艺术家们可以敞开画西欧自己的裸女了——反正他们画的，也实在缺少性暗示，就只是符号了。
[文/编 《弘雅书房》 编辑部：沉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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