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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言天地是吾师——“清初四僧”弘仁作品中的黄山风骨

清 弘仁 仿倪山水图轴 纸本淡设色 纵一三三·一厘米 横六二·七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弘仁的书画,受倪瓒影响较深,不少绘画作品带有明显的仿倪风格,笔墨简易,清空脱俗,时人周亮工谓其:「喜仿云林,遂臻极境。」他自己亦曾言道:「倪迂笔墨予家宝,岁岁焚香供作师。」像是顺治十八年所作的《仿倪山水图》轴、《幽亭秀木图》轴以及《云林标韵图》册就是这类风格。《仿倪山水图》轴取法倪瓒的一河两岸式构图,近处枯树参差,远处山坡舒缓,其余是留白的大片湖面。明显是仿照倪瓒作品常见的太湖风光,但在景物的刻画上又带有很多的个人风格:清晰刚直的线条横竖分明,概括而又洗练,腆润的墨色,没有繁琐的点染,树、石均呈现出一种骨感与冷韵。

清 弘仁 幽亭秀木图轴 纸本水墨 纵六八厘米 横五〇·四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幽亭秀木图》轴为倪瓒模式的变格,平远布局,近处坡岸茅亭,松杉杂木高耸,干笔皴擦树干,坡石运用云林的侧笔折带皴,树木的勾勒点染简疏,尽显荒寒萧瑟之感。画上有弘仁侄子江注七绝一首:「吾师漫写倪迂意,古木孤亭水石幽。优钵昙花题品在,禅门珍秘抗王侯。为启公题家师笔。」点明了此画的意旨。弘仁追崇倪瓒,得其神韵,但又不拘泥形式,可谓师古人之心也。

清 弘仁 林樾一区图卷 局部 纸本水墨 纵二三·三厘米 横一五七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清 弘仁 节寿图轴 绫本水墨 纵一〇二·二厘米 横五一·五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清闲淡远」是弘仁画作的一大特点,以极简练的笔法展现幽远安闲之意,在构图上没有多余的背景烘托,仅以简单的结构表现,给人以超尘绝俗之感。其中典型的作品有《林樾一区图》卷、《节寿图》轴、《古槎短荻图》轴。前两幅均绘于顺治十八年,这一年弘仁五十一岁,距其离世仅有两年多,是他创作的高峰期。故宫所藏弘仁带纪年的作品中,仅这一年就达六件之多。《林樾一区图》卷是为丰溪仁义寺长老一公和尚所作,图中所绘便是仁义寺及其后的慈尊阁。寺舍用细笔勾勒,松竹略加点染,周围景物一笔带过,「古雅幽深丰妍峭蒨之致」(汤燕生卷后题跋语)立显。《古槎短荻图》轴,图绘香士陈应颀居所,具有写实意味,构图新奇,画面前方为岩石围成的圆形池塘,颇为对称,图后两株枯槎、敞堂一间,寥无人迹,岩石树木干笔勾皴。汤燕生题跋中称此幅「点染澹远,大似高房山命笔也」。

清 弘仁 古槎短荻图轴 纸本水墨 纵六一·九厘米 横三五·三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坐破苔衣第几重,梦中三十六芙蓉。倾来墨瀋堪持赠,恍惚难名是某峰。」

——弘仁《画偈》

如若仅是师法古人,弘仁在后世当不会被归入「四僧」之中,也不会被认定为新安画派的代表。弘仁一生游历过武夷山、黄山、庐山等,对大自然的观察和感受对弘仁山水画风形成的影响很大。尤其是黄山,成为了他的精神家园和灵魂栖息地。正如查士标所言:「渐公画入武夷而一变,归黄山而益奇。昔人以天地云物为师,况山水能移情,于绘事有神合哉?尝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乃足称画师。」

弘仁的传记以及多种史料记载了弘仁游黄山时醉心于黄山奇景,释然忘怀、如醉如痴的精神状态。汤燕生在跋弘仁《江山无尽图》中云:「渐师寻山涉泽,冒险攀跻,屐齿所经,半是猿鸟未窥之境。常以凌晨而出,尽酉始归,风雪回环,一无所避。」

清 弘仁 黄山图册之“飞光岫” 纸本 纵二一·四厘米 横一八·四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清 弘仁 黄山图册之“喝石居” 纸本 纵二一·四厘米 横一八·四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博物院藏弘仁所作《黄山图》册(六十开),可以说是弘仁在黄山纪游写生的最集中展现。弘仁在每一幅作品上都题写了纪游的地名,著名的有天都峰、莲花庵、小心坡、观音岩、一线天、光明顶、白龙潭、慈光寺、文殊院、桃花沟等等。所绘六十开中,设色五十三开,水墨七开,几乎一图一法。其中有对传统构图的取法,但更多的灵感还是来自黄山实景。可以说这是弘仁经过实地考察,在尊重实际景色的基础之上进行了重新的构思、提炼,并将自己的感情融入笔端绘制而成。所有册页中均使用「弘仁」圆印,钤盖位置也经过精心设计,圆圆的红色小印,不但对构图的平衡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在意象上作为画面中红日的替代,于画幅中起到点睛之效。

清 弘仁 黄山图册之“横坑” 纸本 纵二一·四厘米 横一八·四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清 弘仁 黄山图册之“天都峰”

慈光寺僧弘眉在其所修的《黄山志》中记道:「(渐江)常栖静黄山,杖履所径,辄作一小图,层峦耸秀,淡远萧疏,悉备诸家体制,有超然尘外之趣味。」这是弘仁画《黄山图》册的真实记录。册后还有查士标、唐允甲、萧云丛、杨自发、汪滋穗、饶景、汪家珍、程邃八人题跋,对弘仁的艺术风格和人品进行了评价,是研究弘仁非常珍贵的史料。石涛在跋弘仁《哓江风便图》卷中赞叹:「公游黄山最久,故得黄山之真性情也,即一木一石,皆黄山本色,风骨冷然生活。」现代画家贺天健在《黄山派和黄山》中评价:「石涛得黄山之灵,梅瞿山得黄山之影,渐江得黄山之质。」

清 弘仁 黄山图册之“油潭” 纸本 纵二一·四厘米 横一八·四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清 弘仁 山水图册(八开选一) 纸本 每开纵二九·五厘米 横二二厘米 天津博物馆藏

「敢言天地是吾师,万壑千岩独杖藜。梦想富春居士好,并无一段入藩篱。」

—弘仁《画偈》

清 弘仁 云林标韵图册 金笺水墨 每开纵二一·三厘米 横二五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清 弘仁 云林标韵图册 金笺水墨 每开纵二一·三厘米 横二五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弘仁出家后,贯以「学人」自居,谦和内敛,弘仁的艺术也就随着自己的心境趋向宁静高逸,其作品不似石涛、髨残、八大那样苍莽浑厚,墨渖淋漓,各显狂怪,却以简疏的笔墨,令其笔下的自然山川呈现出幽深寂静之美。初看似觉平淡,细赏则其味无穷。可惜的是弘仁只活到五十四岁。周亮工在《读画录》中论及弘仁时曰:「江南人以有无定雅俗,如昔人之重云林然,咸谓得渐江足当云林。隐居齐云,不妄为人作。」可见在当时弘仁的画已享有很高的声誉,此后则逐渐形成了以弘仁为领军的新安画派,其影响直至今日。

元 倪瓒 秋亭嘉树图轴 纸本水墨 纵一三四厘米 横三四·三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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